第三十一章 清明佳节雨纷纷 [5]
千金花子邵老三正容说道:“江湖上岂不是血雨腥风,永无宁日?我真不懂你们读书人的想法。”
铁贝勒瞪了他一眼道:“老花子,有话直说,别拐弯抹角。”
千金花子邵老三说道:“老花子是个粗人,不懂你们那些大道理,对于恶人就要以杀止杀,宁让一人哭,不使一路哭!”
雨也大,风也大。
莫非真是天哭!
珠儿浑身浴血,夺往人多的地方钻,指点、掌拍,几无不中,片刻间又躺了一地。
她的手法愈来愈狠,不知什么原因,引起了她的杀机。
这一次——
凡是中了她指掌的人,不是被震断心脉而死,就是被指力点中要穴而亡,鲜血狂喷,死状颇惨。
这惊人的屠杀手法,震骇住乾坤教悍不畏死的高手,纷纷掉头鼠窜。
珠儿脚尖轻轻一挑,一柄散落地上的单刀已握在手中,运足内力,抖手掷出。
但见一道白虹,闪电般射入人业,刀光过处,血雨横飞,连伤十余人后,余力仍然不减,继续前冲……
这等罕闻罕见的手法,不但使乾坤教的人魂飞胆破,就是侠义群雄,也看得怵目心惊!
一刀未落,珠儿又挑起第二把单刀,一振腕电射而出。
蓦地——
传来啸风破空之声。
雨粒牟尼珠一闪而至,劲风激荡,威力惊人,直向那柄单刀射去。
但闻一阵金铁交鸣声,牟尼珠碎裂如粉,但珠儿掷出的单刀,不过微微一偏,仍然射入人群。
“阿弥陀佛!”一声佛号,灰影闪处,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和尚,已双手合什说道:“姑娘请手下留情!”
侠义群雄齐声欢呼道:“苦陀和尚?”
珠儿怔怔望着苦陀和尚,喃喃说道:“怎么?多杀几个坏人,也有罪么?”
苦陀和尚合掌说道:“上天有好生之德,世上无不赦之人,眼前横尸遍地,惩杀已够,望姑娘上体天慈悲苍生,给人一条自新之路……。”
珠儿默默无语。
“珠儿,别听他的……。”人随声至,乃回部之王穆勒和卓木,向在场侠义群雄略一寒喧,继续说道:“老和尚,乾坤教颇多奇人异士,留着他们,难免有东山再起之日,寻仇报复,又不知道要伤多少人性命,倒不如一举歼灭的好,杀百人而救千人性命,也不能算是罪过。”
铁贝勒忙打圆场道:“老和尚,你怎么现在才来?”
苦陀和尚缓缓说道:“罪过,罪过。没想到老纳来迟一步,两位故人也已身遭兵劫。”
千金花子邵老三迫不及待的说道:“两位故人?谁?”
苦陀和尚缓缓走到正在运功疗伤的云侠青身前,望着老妇人的遗体,眼睛里闪过一抹异样神采。
良久,始轻轻说道:“侠青,你一定很想知道你的身世……”
云侠青疗伤已毕,满脸疑云,怔怔望着苦陀和尚。
苦陀和尚继续说道:“数十年前,白骨门突然消失江湖,但绝不是因为各大门派联手追杀,而是门主云浩天痛悟前非,而潜隐泉林。
云浩天一生,共收了三个行意门生,量材施教,各有所长,独生爱女云素行,美而慧,艺业惊人,已尽得老门主真传。
大弟子刘天林,生性淡薄,与世无争;二弟子江海山,口蜜腹剑,奸狡多疑;三弟子独孤行,沉默寡言,为人忠厚……
师兄弟三人均暗恋小师妹云素行,但老门主却独具慧眼,选中独孤行做为他的东床佳婿。
刘天林失望之余,不敢怨天尤人,剃度于太吴山上。
江海山表面平静,其实他却将小师弟独孤行恨之入骨,因为他一直想领袖群雄,称霸武林,如能与小师妹结为夫妇,老门主病老归西之后,他顺理成章的接掌白骨门,独修白骨真经上的绝世武学,东山再起,逐鹿江湖。
于是,他在小师弟携子回乡奔丧时,尾随其后,伺机将他除去。
独孤于虽然发现了江海山的阴谋,不但没有揭穿他,反而怕伤了师兄弟的和气,回程时扮做商旅,绕行大漠,没想到仍然着了他的道儿,死于非命……。”
至此,云侠青才完全了解自己的身世,孺幕情深的跪伏在地,泣不成声的喊道:“师伯!”
铁贝勒不解的说道:“那白骨真经怎么会落到他手上去的呢?”
苦陀和尚仰首望天,似是沉浸在往事回忆中,喃喃说道:“我虽剃度为僧,但师恩不敢一日相忘,生怕江海山欺师灭祖,故常暗中监视着他。
当老门主得知独孤行噩耗后,竟一病不起,与世长辞,他假借奔丧,盗走真经,广收门徒,招募死士,创建乾坤教,自号乾坤丈人。
他为了杀我灭口,曾三上太吴山,但均被我以佛门‘弹指神通’惊走,铩羽而归。
没想到当年一念之仁,种下了今日恶果。
未几,白骨真经重现江湖的消息,不胫而走,而又引起各大门派的围剿,最后,被困在江西景德镇。
江海山善于易容,见已走投无路,潜入一座专为大内烧制瓷器的御窑,装扮成瓷器工匠,始躲过一劫。
白骨真经全文共一百零八字,镌在一长五寸宽三寸的白玉瓷板上,江海山将它塞进一座送子观音的毛坯里。
各大门派撤离后,江海山回到工房,送子观音已出窑送进大内。”
苦陀和尚望了怔立一旁的大姐一眼,接着说道:“自此之后,他不敢明日张胆,一切均在暗中行事,为了拉拢小师妹素行,才将爱女下嫁给独孤生。
江海山双手各生六指,虽然白骨真经已随送子观音送进大内,但部分经文却已被他熟记在心。
所谓的‘十二指乾坤功’,就是白骨真经中的‘白骨搜魂指’,是他故弄玄虚,掩人耳目罢了!
事隔多年,他仍势迷不悟,记为羽毛已丰,复出江湖,落得如此下场……”
黑暗渐渐远去。
一轮旭日缓缓升起。
白露洲上,多了三座新坟。
香烟缭绕,
冥纸纷飞。
身穿重孝的大姐,长跪坟前,欲哭无泪。
云侠青望着她,不知说什么好。
路上车马齐备,在等他们。
云侠青轻轻说道:“弟妹节哀!”
大姐淡淡说道:“说真的,我从来没有现在这么平静过。”
云侠青接着说道:“车马备妥,我们走吧!”
大姐摇头说道:“爹就我一个女儿,我能离开他吗?再说,婆婆和小弟也要我照顾。”
云侠青默然。
大姐淡然笑道:“大哥请吧!”
云侠青关心的说道:“弟妹保重……”
大姐点头说道:“为了肚子里的孩子,我会的。”
云侠青正容说道:“事情一完,我会尽快回来,不管怎么说,我们总是一家人。”
大姐点头说道:“谢谢大哥!”
年年多少闲风雨。
红了桃花白了头发。
第二年的清明,南京城飘着毛毛细雨。
行人拎着冥纸,挑着寒食,神色凄然的去扫墓。
清明佳节雨纷纷,
路上行人欲断魂。
云侠青来到白露洲,边走边忖道:“这首诗不但写意,而且写实。”
突然,他怔住了!
原来那三座坟旁,又多了一座新坟。他顾不得惊世骇俗,双脚轻一点地,人已冲天而起,转眼已到坟前?
老松树后,转出一个长发披肩,身穿黑衣的少女,手里抱着一个初生的婴儿,缓缓递到他手上。
云侠青一惊道:“银娃,这……”
银娃默然无语。
云侠青接过孩子,望着这座新坟,脸上湿湿的,分不清是雨是泪。
他依稀记得,这孩子名叫——戒武!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