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虎柙逃猛虎 龙山聚蛟龙 [6]
“道长说的是‘天山代有杰人出,冷剑无情天下寒’这两句?”
“不错!”赤眉道长神色凝重地道,“那炼魂先生当年退隐天山冷魂谷之时,曾经发下狂言,有朝一日江湖上出现了冷魂谷的门人,也就是武林各派该遭劫难之时。贫道在巴山时,曾接有署名毕无霜的一封函柬,告以不日将要请教我巴山派的不世绝功,是贫道由函柬结尾的一颗印记上察知有冷魂谷三个梅花小篆,始知这个署名毕无霜的姑娘,竟然是天山冷魂谷的传人……”
他好像被邓双溪忽然一提,才突然触及毕无霜其人,而又由毕无霜这个姑娘的出现,想到了天山冷魂谷武功的可怕。总共不过瞬息间的差别,却使得这个言词轻狂、目无余子的道人判若二人!
赤眉道长的威风似乎在一听到毕无霜其名的一刹那消失于无形,顿时噤若寒蝉!
紧接着那位看来与赤眉道长同样狂妄的老人——一掌飞星朱农,也像是受到了无形的感染。
“哦,”他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神色凝重地道,“这倒是无独有偶,老夫也曾经在年初接到同样的一封函柬——这个毕无霜姑娘,后经老夫多方打听,证实确实是天山冷魂谷的传人。只是这位姑娘显然并未依言践约……实在是奇怪得很!”
“毕姑娘绝非是失信之人!”终南剑客夏平江微微一笑,道:“夏某人也不例外,也同样收有二兄所谓的那么一封战书,如果夏某没有曲解这位姑娘的原意,今日此刻就是毕姑娘践约之时!”
“啊!”赤眉道长愕了一愕,忽然双眉一分,重现盛气地道,“夏兄说得不错,看来正是如此了。好吧,就让她来吧,道爷我就接她一阵,看看他们天山冷魂谷到底凭什么胆敢睥睨武林群雄的罕世武功?”
终南剑客夏平江又微微一笑,道:“道长放心,如果夏某猜得不错,这位毕姑娘一定会来的。”
青冠客邓双溪冷笑道:“那要看另一个人是否能来!”
赤眉道长追问道:“谁?”
“向阳君——金贞观,”邓双溪徐徐地道,“如果他来,那位毕姑娘必然会来;如果他不来,毕无霜来的兴趣就不会太大!”
赤眉道长挑了一下眉毛:“这是什么道理?”
邓双溪冷哼了一声:“有人说这位毕姑娘眼睛里只有一个人才是她的对手!”
“谁?”
这句话显然同时由朱农、赤眉道长两个人嘴里溜出来的。
“向阳君!”邓双溪十分肯定地说出这个名字。
“岂有此理!”赤眉道长凌声道,“这是什么玩艺儿?嘿嘿,道爷真巴不得这个向阳君马上就来,好让我领教一下他到底有什么惊天动地的本领!”
终南剑客夏平江轻轻叹道:“道长且莫要小看这个金贞观。请恕夏某人说一句长他人志气的话,这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的忽然出现,足可使武林易帜,你我这些昔日老手,都要面临严重的考验,那就是优胜劣败。适者生存了!”
他平和的语气,凝重的神态,慢条斯理地说出了这几句话,更使得听者为之猝然动容!
夏平江微微一笑,他的修养似乎已经达到了斧钺加项而不变其色的地步,如果武功与修养相辅有关,那么由此似可证明这个夏平江的武功必然也高出在座诸人许多了。
“今日夏某人早来了这祝融峰片刻,观察了一下地气……”夏平江继续道,“发觉这片峰头赤气弥漫,从而想到这次势将有异于往年,只怕有失五柳先生所提倡的以武会友之宗旨……嘿嘿,恐怕有些不妙!”
他话声一顿,目光一扬,道:“有人来了!”
其他人随着他目光望去,即见正前方通向峰顶的主道上陆续来了三男一女。
三个男的,看起来很有一把子年岁。一个是身背大笠,一身庄稼人打扮的老渔夫;一个是青皮少肉,双颧高耸的瘦高老文士;另一个却是大腹便便的矮胖华服老人……
至于那个惟一的女人,是一个方项平眉的华发老尼姑!四个人简直是完全不同典型的四种身份,却偏偏结为一道,倒也奇怪!
双方俱是旧相识,老远地彼此一一打招呼,纷纷趋前寒暄。
自然,能得五柳先生函邀,得登祝融的人,定是一方之俊,非等闲之辈,所来四人怎能例外!
走在最前面那个面色黝黑的渔夫模样老者,姓谷名枫,世居江汉,人称老渔人,乃是内家铁琵琶门的惟一传人。
那个看来青皮少肉双颧高耸的老文士,是名噪陕南,人称南岭一鹤的尚万近。此人以一身杰出轻功傲视武林,称得上个中翘楚,至今尚不见有什么人在轻功一道上能出其右。
再后面那个大腹便便的矮胖华服老人,则是家财万贯的武林巨贾,人称黄金如来的左大庄。
左大庄说起来虽然是一个善于理财的市贾,但难得的是精于武功,所练莽牛气功。
鲜有人能在这门功力上与其匹敌!这些人既蒙五柳先生邀聚,当然都绝非凡士。
至于那个老尼姑,是来自西昆仑放鹤庵,人称无为庵主。
这些人素日散居天下,鲜有往来,如不是自五柳先生的柬邀。简直难以聚集一起。
彼此乍见,寒暄一通之后,各就散置面前的石砖坐好。
赤眉道长目注四人道:“我等平素甚难一见,说来却是该感谢主人宠召。”
老渔人谷枫呵呵一笑,道:“说曹操曹操就到,各位请看,主人来了!”
在家闻言,顺其手指处看去,即见曲盘山腰的羊肠小道之间,行走着一人一骑。
一个青衣小童手拉着一头全身黑毛的小驴,小毛驴的背上侧身坐着一个红衣散发的老人。
彼此距离甚远,难以看清那红衣老人的模样如何。只是那一头皤然白发及飘洒在胸前的五绺长须极其醒目,也说明了主人的身份。
各人看在眼中,甚感兴奋!
黄金如来左大庄呵呵一笑,忽然皱眉道:“这是怎么回事?莫非外传主人翁玉体欠安之说是真的不成?”
老渔人谷枫笑道:“自然不会是假的了,不过看起来却也不像传说的那般严重,各位请看他的腰杆还能挺得这么直,即可想知与传说的中了风毒大是不符!”
来自西昆仑放鹤庵的老尼无为庵主听到这里,冷哼了一声,道:“谷大侠这么说,显然是忘记了五柳先生深湛的医术!”
顿了一下,这个老尼姑冷着一张三角形的尖脸,继续道:“据贫尼所知,天下只有两个人,能够医治这种绝症,其中之一就是五柳先生本人!”
赤眉道长怔了一下,说道:“另一个呢!”
无为庵主冷漠地看了他一眼:“另一个各位自然也不陌生,那个人就是早已退身武林,一心侍禅的静虚老上人。阿弥陀佛,贫尼几乎有十年不曾听见这位师兄的消息了!”
伫立一旁的青冠客邓双溪听到这里,忽然发出了一声浩叹。
无为庵主偏过头看了他一眼,脸上就像罩了一片秋霜,道:“邓少侠何故不屑,敢莫是老尼言语有所冒犯不成?”
邓双溪耸了耸肩头,黯然一笑:“庵主不要误会,在下只是听了庵主的话,有所感动而已!”
老尼姑目聚棱光,冷冷一笑:“贫尼乃是有幸与那位静虚上人同属佛门中人,加以当年曾有过道义之交。故此,发故人之思,乃人之常情。邓少侠你这番感伤,似乎略嫌多余,大可不必!”
“哼,那可不见得……”邓双溪冷冷地一哼,说道,“庵主是道义之交,在下师门却是与这位前辈亦有交往,念及此老身遭不测,自然有所感伤,这也使不得么?”
此言一出,各人都情不自禁地吃了一惊!
十数道目光,几乎同时聚向邓双溪。
最惊讶的却是眼前这位来自西昆仑的老尼无为庵主。
她霍地自位子上站起来,一双三角眼里锐光毕露:“你……为什么说身……遭不测?
莫非静虚师兄他……”
“庵主显然还不知道!”邓双溪冷冷一笑:“这位昔日的武林名宿,今日的沙门高僧,早在月半之前圆寂了!”
“啊——”
同时发出兴叹的,显然不只老尼姑一个人,只是无为庵主较诸其他人表现得更为激动!
“你说什么?”老尼姑双眼发直地道:“这是真的……你怎么知道的?”
邓双溪轻起左手,把老尼姑紧抓着自己的一只手,用力推开,冷冷地道:“自然是真的,庵主勿要过于激动,在下还有言禀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