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温柔杀阵 [2]
两人都没有浪费时间。
可是正当云浓雨密,好事渐渐进入紧要关头之际,白寡妇突然一下子滑开了身子。
老高喘着气道:“怎么啦,你?”
白寡妇道:“你听!”
老高一凝神,马上就听到了。
冷风中遥遥传来一阵歌声。
歌声很刺耳。
就像琴弦拉在没有敷松香的琴筒上,又粗又涩,叫人听了直冒鸡皮疙瘩。
老高打了个寒噤,热情登时消失。
他抖着声音道:“老家伙回来了?”
白寡妇也慌了手脚,促声道:“是的,快穿衣服,躲在床底下去!”
老高牙齿打战道:“躲到隔壁丫头房里去怎么样?”
白寡妇道:“来不及了。”
的确来不及了,因为脚步声由远而近,这时已在门外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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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天成今晚好像在什么地方喝了不少酒。
“凤娇,开门。”
他喊得很轻,字音也很模糊,舌头似乎已经有点不听指使。
凤娇是白寡妇的小名。
知道她这个名的人很少,够资格喊她这个小名的人更少。
他够资格。
所以每当他以亲切声调喊着这个名字时,心头便会油然泛起一种甜甜的感觉。
这虽然不是一个正式的家,但它一样能令人获得家庭的温暖。
这样就已经够了。
他对男人很残忍,对女人却一向都很厚道。
尤其是对这个女人。
虽然他花在这个女人身上的金钱,足够养十个女人而绰绰有余,但他对这个女人的要求却并不太多。
如果一个人总免不了会有弱点,这也许便是他的弱点。
房间里没有回应。
当他将耳朵贴上窗口,听到房中那一声声均匀而轻微的呼吸时,他几乎鼓不起勇气来再敲第二次门。
他回来得实在太晚了。
而且他又说过今天要去华阴,晚上不会回来,并一再交代她,要她早点关门,早点睡觉。
她乖乖地依了他的话,他却赶在这个时候回家,要把她从热被窝中吵起来,这说得过去吗?
可是,已经这么晚了,去哪里好呢?
他只好再敲门。
“谁呀?”
“是我。”
白寡妇像是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
“天成?”
“是的。”
“哎呀,我的好老爷,我也不晓得说过多少次了,要你好好保重身体,这么冷的天,还要老远的从华阴赶回来。”
接着是火刀打火的声音。
她必须先点上灯。
因为她得先以灯光各处查察一下,以免被老家伙进来时着出破绽。
底床下一点声息没有。
老高躲得很好。
她用脚轻轻踢了一下床,然后方擎着油灯,往外间走。
门一打开,白寡妇的心便安了一半,因为她已闻到一阵薰薰的酒气。
他们姘居已有一年多,她清楚老鬼的毛病。
这老鬼只要喝了酒,不论喝多喝少,那件事便无可避免。
酒后,他会显得特别兴奋,而事后也会特别显得疲倦。
每次事后,老鬼只要一闭上眼。就会像死人一样。
要放老高出去,只有等老鬼睡着了,才会安全。
她将灯交给了他。
因为这样老鬼会先拿着灯进房,她可以留下来闩门。
她当然没有真的把门闩上。
仇天成躺在床上,直打呵欠,她帮他脱鞋宽衣,然后两人便熄了灯,紧搂着一起滚进了热烘烘的被窝。
一进被窝,仇天成的精神就来了。
她没有料错。
他的一双手已告诉她,他想要的是什么。
这一次她也没有浪费时间。
可惜她不知道,这实在是一个很大的错误。
她忘了她刚做过什么事。
仇天成虽然喝了不少酒,虽然说起话来舌头已有点不听指挥,但他并不是一个不懂事的小伙子,也并不是第一次接近女人。
白寡妇没有生过儿女,这也是他欢喜她的原因之一,但今天有些事情似乎太顺利了。
男人在这一方面喜欢顺利。
这是男人事前调情的目的。
但从没有一个女人的反应会有这么快,甚至连肚兜上都给沾湿了一小块,他马上意味出这是怎么回事。
有人拔了他的头筹。
他没有声张。
一阵风雨过去,他叫她下床点灯。
为什么要点灯呢?他说明天一早还要出门,有点东西,他想先交给她。
白寡妇马上想到银子。
女人只要一想到银子,什么事都会忘记。
她很快地点亮了灯。
灯一点亮,她马上便看到一样东西提在仇天成的手上。
一颗人头。
老高的头。
没有人知道这颗人头是怎样取下来的,以及老高为什么叫也没有叫一声。
她只看到血正在往下滴,像雨后檐前的水珠。
闪着光,像玛瑙。
白寡妇一下瘫痪了。
仇天成什么也没有说,五指一松,人头跌落,他开始不慌不忙的穿衣服,就像每天早上起床时一样。
就在这时候,一阵风吹开了堂屋的大门。
一条人影,随风而入。
来人以无法形容的速度,一下窜进房中。
只见银光一闪,一口柳叶刀的刀尖,已经顶上仇天成的胸口。
仇天成动也不动一下。
他是个老江湖。
只有一个老江湖才能临危不乱。
也只有一个像他这样的老江湖,才能在这短短的这一刹那,作出别人也许一整天都不能作出的判断。
他已看出来人并无伤他之意。
但如果他想抗拒,事情也许就很难说了,很多人不是死在敌人手上,而是死在自己手上,那是因为他们逼得对方无法另作更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