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四、双侠倒反湖心洲 [2]
人心终是趋炎附势,越是荒乱年间,作乐之心越盛。不能游湖看热闹,便在湖边相隔沙洲较近的一带远望,有的还搭了台。因钱、王二老贼只此独子,忽然大发善心,准备在新婚头一天大发喜包,在湖心洲对岸搭上大列彩棚,准备到时散发喜包。初意想使人多一点,哪知苦人太多,闻风相继赶来。二贼心痛耗费,话已收不回来,只得改大为小,每人发上两个粗面做的喜饼了事。因其连发两天,苦人越来越多。起初见坐船看热闹的都是远近有钱人家,至少也都丰衣足食,才能有此财力时光连看几天热闹。因这六日之内均有龙船花灯满湖游行飞舞。妖道阮三元更会妖言惑众,命些徒子徒孙打扮得奇形怪状,脚踏下设机轮的木板,吞刀吐火,飞驶湖面之上,做出种种骗人的幻际,通宵不断,均有花样。两面水寨中的快船更是刀矛如雪,灯彩鲜明,耀武扬威,好看非常。
所以游客饮食起居都在船上。
钱,王二贼先打算每日送两顿酒饭,尤延、胡修力言,这班有钱人饮食口味不同,人数太多,我们酒菜太好,非但多耗财力,一个照顾不到,还要被他议论。本非正经贺客,许其乘船观看,还分上等喜包,已是厚道,再要管他吃的未免太过。再说庄中厨师大忙,也顾不过来,听其自办反倒省事,还无话说。随又献计,说教主和吴寨主本因近来湖上和各地小寨发现敌人踪迹,常生变故,到处搜索均无影迹,中间擒到几个也都不是。为恐对头也许乘机蠢动,索性外宽内紧,借此查探可疑形迹,就便示威,使得奸细一有发现立可查出,才有这等大举。双方为此还商量了几天,方始决定。如今他们随意往来岸上,就是这些游客身家富有,胸前戴有喜花标记,终恐人心难测,受到敌人利用,最好不令往来,专由我们选出一些自己人和相识而又知底的本地商民,备上二三十条小船,插上我们号旗,带了各种食用之物卖与他们,彼此方便。去的人得点外快不说,那些做买卖的还有一半红利分与我们。庄主只装不知,他们都是有钱人,白看热闹,多用几个也不相干。二贼闻言大喜,便令尤、胡二人选人办理,共有二十四条小船,每船一个庄丁,加上两三个商贩,什么都有,生意果然兴隆。就这样二人还装不放心,又派了几个亲信头目混在里面,每日轮流替换,做得十分周密。这一来,连吴枭知道,也说二人能干。
沈、姜二人因是少年英俊,奉命和两个可靠贼党紧随新郎身边,暗中保护。一班旧贼先还不愤二人得此荣耀。无奈二人做作巧妙,小贼人又刚愎,新鲜头上,越看这两人越好,大为信任,认定手下人忌妒,执意不听。二人因这两天终日守在小贼身旁,为了庄中尊卑分严,连汪二都见不到,机密虽已送出,到底气闷,再见两个杀父之仇均在眼前,还要假装崇敬,心中气闷到了极点。无奈事关紧要,日前又得汪二密报,说勾十一、廖小鸾和山中诸同门均已来到,时机业已成熟,底下的事不必二人过问,专心报仇,不可随意走开,以防被人看出破绽。另一面又因要随小贼去往君山,第一次便遇到两个面熟的贼党,料知郎公庙漏网的还有不少在此,惟恐被其看破。最讨厌是每人一柄锁心轮虽可拆开,分放在腰问和镖囊之中,只要有人探问何物,小贼一声取看,虽然有话答复,终难免于被人认出。桑老祖孙又无信息,不知来未。再看到贼党势力这等强大,自己这面连船都没有几条,水面不比陆地,如何全数飞渡?先疑人混在那两长条游船之内,可是往来两次暗中窥探,一个熟脸都没有,心中焦急。如其不能成功,大仇已报,便因众寡不敌送了性命也不相干,底下如何是了。几次随同小贼出看,见四方八面的贼党纷纷赶来。贼党声势越来越盛,游船更是排满,直达君山水寨。最前头相隔不过六七丈远近,知由木排穿过水寨,已可步行过去。
说也奇怪,这般捧臭腿、趋炎附势、爱看热闹的有钱人们真贱骨头,竟不怕道途艰险,花费上许多人力财力远道赶来想要巴结,十九送了重礼。那到得较后船插不进的,还再三托人运动,代走门路说好话,甚而行贿。所有洞庭三湘一带的有钱人少说也有多半会集在此,连湖心洲对岸也都布满了人。等拿喜包的穷人更多,每人也有一朵红花,还送了十顶主人出钱的万人伞与各种喜彩排在岸上。为首诸贼走出,岸上便是欢声雷动。
沈、姜二人见这般穷苦人民梢得一点好处便忘了平日所受怨苦仇恨,一见带有大红花的人走出便是乱喊,欢声如雷,心中奇怪。先极气愤,后来仔细观察,看出众人口喊恭喜,面都向着同伴,所说也是从此大家托福均可安居乐业的话,心方一动。忽然瞥见癞和尚、小哑巴也在其内跟着乱喊,并还像是领头的人。另外还有几个不认得的。因这两人天性滑稽,一个虽是哑巴,那怪叫之声十分尖锐。癫和尚装着一个牧童,头上还戴着一顶破草帽,虽将容貌变过,仍可看出,手里那把破芭蕉扇更是一个记号,当时明白过来。知道恭喜之声乃是自己预祝成功,并向敌人示威,不是忘仇媚敌。
钱、王二贼却高了兴,把起初看到大量穷人的破破烂烂,皱皱眉头,想要设法驱逐,换上整齐衣服的看客的原意已打消。再说当地大片田地上都是他手下的穷苦佃农。只有湖边一片沙滩地势荒凉而又偏僻,城内外的人久居本地,都知他的威风。大量田上后面又是以前庄园,虽然楼台亭阁花木甚多,照样张灯结彩。这为首父于叔侄三人自从迁往两处沙洲新居之后,旧居一月也难得去上一次,内里所住都是老少三贼早已失宠的妻妾,或是受罚禁闭的妇女,以及许多亲族和党羽的家眷。平日照例不许生人入境,地方虽大,谁也不敢走近一步。离城又远,真有钱的人又都上了游船,一般普通商民好似齐了心,谁也不肯顶着太阳,由湖边小路往来跋涉,至多去往岳阳楼上远远望上几眼,想换一批看客还办不到,因此非但没有驱送,反倒添了十柄万民伞。
沈、姜二人看了这些假门假事心中好笑,知道一癫一哑最是胆大淘气,见他抢在众人前面,不住摇头晃脑,做些怪相,一点不怕人看出,恐露破绽,便各退回。心中仍觉仇敌强盛,来的这班人多半不会水性,由两列游船往来虽可过去,无奈贼党戒备森严,设想周到,几于步步为营。湖心洲虽非真在湖心,中间也有十来丈的水面,随意往来也非容易,何况人少不行。一面听说钱、王二贼自命世家,头一个月新居设在湖心洲老庄之内,还要新娶来的贼媳和狗子修上几天子媳之礼,满了月方始移居苦鬼滩小贼所建新居之内。跟着便和吴枭联合,勾通城中文武官吏,迫令投降;共图大事。吴枭只此一女,又觉女婿文武全才,甚是宠爱。本来哪一面的势力都不算小,恶贼、恶霸再合而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