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威风八出 [4]
剑芒一缩,李剑铭握剑手中,那枝断剑的尖刃上,粘着四截被削断的残刃,他紧抿着嘴,皱起眉头望着剑柄的尖端。
而谢宏志却右手扪住左肩,在那上面一道长长的血痕,从那破裂的衣衫上渗出血丝,他的散乱的发丝,斜垂在他脸庞上,遮去他大半边睑。
但从发丝后射出的愤怒的眼光,却是那样恐怖,令人心悸……
张克英跃上来焦急地喊道:“掌门人……”
谢宏志左手一挥,粗声喝道:“走开!”
此刻他的脸上肌肉在抽搐着,雪白的牙齿咬得嗞嗞作响,他缓缓的跨前一步——
李剑铭右手一抖,剑刃上粘着的残刃落在地上,他两眼凝视着即有如受伤了的野兽似的谢宏志,心里也不知道感触到些什么。
但他知道他不单是伤了谢宏志的身体,而且深深的刺伤了对方的心,这种滋味,他以前是曾经领略过的……
谢宏志彷佛沉重异常的跨前了两步,他喘了口气,双袖一合,倏地大喝一声,推出一股气功。
李剑铭顿时觉得空气中扬溢出一股炎燥之气,彷佛火团飞近似的,炙人心颤。
他哼了半声,左手扬起,但见他掌心一团红色光印,晶莹流转,红光射出……
他双目大张,左掌缓缓推出,一蓬翻滚的劲气,弥空漫起,舒卷而去——
“蓬”两股刚劲无比的气劲互相击撞着,发出了赛似闷雷的声音,刹时雪水飞溅,冰扬起…
李剑铭摇幌了一下身子,退后了一步,他半边脸上的红色,变得更加浓了,而手掌微颤之际,仍然晶莹流转,红光四射。
在翻飞起的碎冰后,谢宏志皱起眉头,脸上一片苍白,双手颤抖的扪住腹部,他急骤的喘了两口气,忍不住一张开口,吐出一口鲜血。
他嘶哑着声音,说道:“明年深秋,华山论剑时我再领教你的手段。”
李剑铭严肃地点了点头,左边脸色渐转为白,他缓缓放下左掌,将断剑插回剑鞘内,默然的望着面前的点苍掌门。
谢宏志回头望了下张克英,又看看那四截断刃,默默的走出谷内,他虽是落败,那背影看来仍是那样坚定,因为他的步子是坚定的……
李剑铭望着他们两人的影子消失在崖壁外,摇了摇头,懊丧似的叹了口气。
他还没有回过身来,只听谷内一片欢呼道:“落星追魂,天下之雄—一”
他那一丝叹息,此刻又被这欢呼将豪气激发,他带着微笑的脸庞,此刻显得更是俊逸。
他对老叫化这:“帮主!你还好吧!”
老叫化摸不摸颔下的糟胡子,掀动一下红鼻子道:“还好!只不过屁股摔成两瓣而已!”
他幌了幌脑袋,高声喊道:“丐帮弟子们,喝酒去,李长老请客——”
“荷”喜极的欢呼声,又重新响起,李剑铭摇了摇头,笑着道:“帮主!你这记竹杠可敲得我不轻。”
老叫化哈哈道:“我晓得你荷包里有银子,这有什么关系,我现在正在为昨天的半付烧饼油条倒胃呢!”
李剑铭皱了皱眉道:“我现在要赶去……”
老叫化一听,嚷道:“啊呀!你又想赖皮了,走!我们吃完一餐酒后,再作打算吧!”
他顿了顿,咽了一口唾沫道:“我立刻令本帮弟子替你查明那江南行宫的虚实,以及位置……”
李剑铭道:“那么我们十四天后的正午在杭州见面吧!”
老叫化点了点头喜道:“那天正好是年三十晚,看来我又有得吃一餐了。”
李剑铭道:“当然罗!那还少得了你吗?”
说完,他们一同跟着那些向谷外走去的丐帮弟子前进,缓缓走出这谷中……
※※※
清晨。
大地还在沉睡着,没有醒过来。
枯乾的树枝上,挂着一串串的冰柱,结冰的大地上,又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白雪。
空气中清凉的气息在缓缓的流动着……
那浓浓的白雾,笼罩着这个寂静的空间,氤氲四布,晨风吹不散,冬阳透不过。
整个的宇宙,彷佛都已变为白雾,茫茫的,蒙蒙的,静静的……
峨嵋山刚刚眯开了限,抬起头起望了望天空厚厚的乌云,他皱上了眉,烦恼地叹了口气……
第一响钟声,从金顶传出。
“当——”悠长的一响。
“当——”哀伤的一响。
清越的钟声,带着矫健的翅膀,飞出老远……
钟声迥荡在山林间,萦绕在白雾的怀抱里,又飞到那远远的山谷……
雾,厚厚的,没有散去,没有变淡,还是那样茫茫的……
蓦地——
白雾一阵翻滚,被击穿一个大洞,纷纷向四外飞散开去……
雾中,一个人影穿了出来,站在洞里。
他重重的呼了两口气,用袍袖擦了擦额头的汗。
他抬起头来望着那雾里朦胧的黑影,沉重地感慨道:“倒底峨嵋山近了,啊!现在该是什么时分了呢?我一连赶了五天五晚的路,几乎连日子都忘记了,雪红好像就在今天剃发吧!……”
他说到这里,恨恨的哼了一声,沉声道:“峨嵋山!你若是如此无情的给予她这种命运,那我将要用鲜血重洗它,我!李剑铭如此发誓。”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坚决的毅力,他自信自己能够如此的做,但他顿了顿,叹了口气道:
“但愿我不致於那样,因为我手上的血太多了,我不愿再染上更多的血腥……”
他吸了两口气,忖道:“我经过五日五夜的不眠不休,身体虽是还吃得消,但是真气已消耗太多了,若不再补充的话,等下万一发生拼斗,我怎能够全身而退呢?”
於是他盘膝坐在地上,缓缓的吸着空气,运起功来。
那被他掌力击穿的大洞,此时又渐渐弥合起来,翻翻滚滚的白雾,一会儿便又把他罩在里面。
大地仍然静寂,偶而一响钟声,远远的自金顶上的庙宇传来……
李剑铭待至体内真气缓缓的流通两周天后,便霍然的站了起来。
他此时已将数日来的疲惫,俱都消失无遗,那数日前大破三大阵的情景,又浑上他的脑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