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白泰官单挑寡妇院 [1]
内城里的夜色是宁静的,今夜的夜色似乎特别美。
燕翎望着眸星闪铄的夜空,想着来京后的种种遇合,他想笑,他觉得像一场梦,可是打小到大,每一场梦都没有这场真实。
刚近八阿哥的“贝勒府”他忽有所觉,就在他有所觉的时候,一条颀长身影出现眼前。
燕翎一怔:“姨父,怎么您……”
萧绍威脸色苍白,两眼都有点红,语气冰冷:“跟我到家里去一趟。”
燕翎道:“这时候……”
“这时候不能去么?”萧绍威神色不对,语气也逼人。
“不是……”
“不是那就跟我走。”萧绍威转身先定了。燕翎可以不去,奈何萧绍威是长辈!
燕翎也明白,这一趟,他要是不去,这门亲戚就算完了!
他跟了上去:“姨父,有什么事儿么?”
“去了你就知道了。”萧绍威不愿多说一句话,可巧燕翎也不想说。
经过很长一段沉默,这段沉默一直到进了萧府后院。
萧绍威抬手指着那座灯光透纱窗的小楼才打破沉默:“你上去看看去。”
燕翎心头震动了一下,他知道,那座小楼是表妹萧湘云住的,湘云表妹她怎么了!
看看四下,没看见姨妈,老哈也没人影,偌大一个后院,只萧绍威跟他两个人,他得不到一点暗示。
“去呀!”萧绍威再次打破静默。
燕翎咬牙硬起了头皮,怀着一颗忐忑的心向着那座小楼走了过去。
萧绍威脸上有太多的愤怒,可也有不少难受。
燕翎轻轻地上了小楼,少女的闰房本该是清香阵阵的,可是现在他只闻见浓浓的药味。
他明白了,又一个病倒了。
刚治好一个又一个,难道他真该悬壶了。
柳瑶红说得好,这种病不能逢人便治。眼前这个病人他管不管,燕翎皱了眉。
屋里静悄悄的!掀起了重帘,药味更浓。屋里有点乱,但不失那两字淡雅。
最乱的地方是梳妆台,但乱的不是胭脂粉,而是杂七杂八的东西。
靠床头桌上有碗药,有纸盖着,看样子还没-,因为边儿上还在冒热气儿。
听不见什么声音,真听不见。这时候有根针掉在地上,能吓人一大跳。
燕翎吸一口气走了过去,一直到床前,湘云始终没动静。睡着了?
燕翎轻轻叫了两声,没听见湘云答应,却听见帐子的铜钩轻微地叮叮响,纱帐也在抖。
燕翎真的心软,忽然间,他有一百个不忍。
“湘云,你这是何苦。”
就这一句话,湘云有了动静,帐子铜钩抖得更厉害,湘云哭了。
燕翎那一百个不忍变成一千个。他挂起帐子,坐上了床沿儿:“湘云,转过来。”
湘云哭得更伤心了,燕翎没说话。好半天,湘云才住了声。
燕翎说了话:“湘云……”
“是爹把你求来的。”湘云终于开了口。
“别这么说,湘云。”燕翎道:“姨父不告诉我,我怎么知道。”
“我要是死了,你知道不知道?”
“湘云,我是真不知道,斗气归斗气,咱们总是表兄妹!”
“要没有这点关系,你就不会来了。”
“要没有这点关系,你也不会生气了,是不?”
“我没生气,我的脾气没你大。”
“湘云,你错了,我没有生气,我只是难受。”
“难受我不了解你。”
“可以这么说。”
“我知道我不该,可是你……”
“湘云,我有我的苦衷。”
“起先谁知道你的苦衷。”
“那就表示你信不过我。”
“要是你我易地而处呢?”
“说了你不会相信。”
“你绝不会那样对我?”
“绝不会。”湘云没说话。
“湘云,”燕翎又开了口:“过去的已经过去了。”
“不!”
“湘云……”
“我怕在您心里留下……”
“说这话就表示你还不了解我。”湘云霍地转过脸,燕翎一阵心疼。
湘云的脸没了血色,瘦了好多,两眼赤红,而且肿得桃儿似的,这是湘云?
“你真不会?”
“真不会。”
湘云突然坐起来搂住了燕翎,痛哭失声。燕翎没有动,他也够难受的。
话是这么说,湘云不了解他,可是在那种情形下,换谁谁能冷静,谁换谁又不能不那样,责备湘云似乎不该。
湘云住了声,可却忽又躺下拉被子蒙住了头。燕翎一怔,马上就明白。
“湘云,该吃药了。”
“我不吃。”
“湘云,药是治病的。”
“我没有病。”的确,这不该是病,药石治不好的怎么能叫病。
“湘云,蒙头睡觉不好。”
“谁说我睡了。”
“没睡干嘛蒙头?”
“我,我……”湘云只“我”了两声,便没了下文。
燕翎也沉默了一下子,然后问:“湘云,姨妈呢?”
“在屋里。”湘云掀开了被子,消瘦的脸上红红的。
“姨妈是不是很难过,”
“想也知道,还用问。”
燕翎又沉默了一下,然后说:“我该去看看她老人家。”
湘云道:“等会儿你还来不来?”
燕翎道:“我走以前总会来跟你说一声的。”
湘云道:“那好,你去吧。”
燕翎站了起来。湘云忽然伸出了手:“表哥,别生我的气。”
燕翎握住那只青筋蹦跳,却仍然那么白皙柔嫩的手:“不会的,别提了。”
燕翎要走,湘云忽又叫住了他,燕翎回过身。“表哥,见着爹,小心应对。”
燕翎一怔,湘云跟着又是一句:“你知道为什么?”
燕翎心头为之震动。
离开了湘云卧房,下了小楼,到了上房,萧绍威,萧夫人都在低头闷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