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孤剑悲鸣山水江湖 [2]
那四人身形落地,三个转面对着来人,只剩李坤盯着钟荃。
钟荃在树上看得清楚,只见那两骑怪客,年纪都不过三十上下,黑丑白俊,相映成趣,面目眉宇间都流露出桀骜强悍之气。
每人鞍边都挂着硬弓长箭,此刻并没有掣下来。
黑的那个尖声叫道:“入奶奶的浑蛋;你们不知祈连山的规矩么?老子的响箭已经响过,还不突尾巴滚蛋。”口音带着本地土音。
许元朗声道:“在下是万通缥局的人,偶经宝山,不料惊动两位,还请原谅。”
白衣人也是尖锐声音骂道:“混蛋,你以为我们怕你们万通缥局么?你们保失了镖,居然连日寻到祈连辟探,快给爷儿们磕个响头,饶你们的狗命。”
许元眉头一皱,抗声道:“敝总镖师也曾嘱咐在下等,经过宝山时,不要惊动两位,我们一时疏忽,竟然将两位引出来。
“但这要分开说,这是我们的不是,两位要怪,但怪责我们,却不是敝镖局之罪。”
钟荃啊一声,坠身下地,原来提起万通缥局的缥头,正是大惠禅师让他去见的邓小龙,想不到误打误撞,居然和自己人对上手,幸亏他心地忠厚,忍耐性好,故此未曾出手,否则这面子便难缝哪。
听那一黑一白两人的口气,万通镖局失去镖银,怪不得他们心中着急误会,而自己也是因为冀南双煞和玉郎君李彬之事,弄得怀了鬼胎,不肯自报来历。
这时他虽不知道一黑一白两人,是什么来路,但看样子,定是黑道高手,而且脾气乖僻,故此连鼎鼎大名的万通缥局中人,也不敢开罪他们。
李坤监视着他,见他坠下来,退开两步,压刀直瞪着他。
钟荃急忙摆手,李坤以为他有什么动作,连忙又退两步。
钟荃唯恐再生误会,以致他们吃那一黑一白两人的亏,连忙抱拳带笑道:“李兄请勿多心,小弟并无恶意,也不是诸位所查之人,方才不知道你们是万通镖局的人,故此误会了……”话未说完,攀听尖声一笑,却是那黑衣人发出的。
他冷冷说道:“别人怕你万通缥局的威名,我们偏要碰一下,别说你们这些冒字号充好汉的走腿,便是叫姓邓的来,爷儿们也不放在心上。一向没有什么机会碰头,现在正好送上门啦!”
语声中,忽地飘身下马,身形竟是快得出奇。
白衣人肩头微晃,也飘落马下。动作之神速,竟似比之黑衣人还快一点。
钟荃看在限内,已发觉这两人功力不凡,万通缥局这一干人,真不是人家敌手。当下施展移形换位的上乘功夫,人影闪处,已站在许元等三人之前,面对着那两怪人。
李坤虽然瞪着眼睛守住他,这时却不知人家怎样闪过去的,不禁失声一叫。
钟荃抱拳道:“两位兄台想是武林异人,小弟姓钟荃,一向不曾在江湖走动,故此见闻寡陋,敢请两位赐示名讳。”
白衣人眯缝着眼睛,细细瞧他,眼缝射出森冷光芒,一面摆手示意黑衣人不要做声。
钟荃含笑等候回答,神情甚是从容,举手投足之间,更有一种潇洒飘逸的风度,十分悦目,这正是得到昆仑心法真传的特征。当年铁手书生何涪,曾给予江湖上极深刻的印象。不过时至今日,究竟隔得太久了。
黑衣人暴躁地哼一声,白衣人立刻道:“我们兄弟是祈连双鬼,我是白无常江枫,他是黑无常江槐。朋友你与万通镖局有什么渊源?”
黑无常江槐焦躁地道:‘大哥,你跟这小子罗嚷什么?”
钟荃平和地道:“万通镖局邓总缥头,算得是小弟师兄。敢问两位,敝师兄是否有什么地方冒犯开罪,小弟愿意替他赔罪谢过。”
要知钟荃在江湖上籍籍无名,赔罪行礼倒没有什么了不起。但既认是天计星邓小龙的师弟,身份便大不相同,如是邓小龙在此,必定不能让他这样说法。
可是钟荃哪知这种过节规矩,依他和平的性情,凡事最好便是大化小,小化无,两释干戈。
祈连双鬼同时仰天打个哈哈,那意思是既然邓小龙的师弟,也如是卑恭屈节,他们的面子,已挣得十足了。
许元挺身上前,瞅了钟荃一眼,然后抗声道:“许某在万通镖局任职多年,并未听邓当家的提起过钟师父。”言中之意,简直推翻钟荃自认的身份。
白无常江枫道:“啊,他们方才还在交手哩。”
钟荃愣一下,想不到许元有此一着。后面李坤三人也鼓噪道:一我们也不曾听闻当家的提起过。”
白无常江枫冷笑一下,道:“姓钟的你何苦来呢?快站开一旁!”
其实白无常江枫方才瞧见钟荃露的一手,乃是内家上乘功夫,因此当他自称是邓小龙师弟便立即相信。这时撇开他,正是一举两得。
钟荃勉强回头道:“诸位的话自有道理,小弟从未拜谒过邓师兄,故此诸位不知。”他又转回头:“若果敝师兄并无开罪两位兄台,请两位赏个面子,就此揭过。”
黑无常江槐忽地厉声道:‘话我们不赏你的面子呢?”
钟荃又愣一下,许元应声道:“这事本不关钟师傅……”话未说完,钟荃蓦地抖丹田,朗声道:“那么便是钟某之事,两位冲着我来好了。”说得斩钉截铁,尤其语声铮铮,四山鸣应,把后面的四人吓了一跳。
白无常江枫也自玉面作色,凝眸无语。
黑无常江槐须眉尽竖,怒吼一声,倏然挫身作势,两臂格格暴响连声。
钟荃心中微骇,忖道:“这厮双臂骨节连环暴响,敢情是以硬功见长,怪不得轻功会稍逊于乃兄。但响声古怪,莫非是外门邪气功夫,我却不可不防……”
白无常江枫也自厉叫一声,脸容骤变,面部的肌肉不成规则地抽搐起来。
立时一张俊朗照人的面孔,变成奇丑可怖,而且颜色泛青,全没半点活人味道。
众人全觉阴风四起,周围景象都染上阴惨的颜色,使人禁不住毛发惊然。
五人之中,只有钟荃气朗神清,智珠在握,毫不觉到这种阴惨的景象。
须知他本身已具上乘武功,锻炼得心与神会,稳如渊岳。加之久在排门,受诸位高僧熏陶,对方这一点儿外门功夫附生的景象,岂能使他心神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