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回 情天恨海 [2]
是阎王老子重重打了我吗,身上怎这么痛?
这地方又阴又冷——呃,阴间原来是这个样子!”
他缓缓睁开眼睛,又吃一惊:自己竟是躺在一张石床上,房内石桌、石凳,桌上有只粗逾儿臂的蜡烛:墙面也是大块青条麻石,身边生了一个缁衣老僧,银须飘洒,却面色红润,很难看出有多大年纪——直到这时,他才恍惚意识到自己并没有死——不禁痴呆呆地望着那老僧,有气无力地问:“你、你是谁?”
那老憎缓缓侧过身来,迟疑了一会儿,反问道:“你究竟是谁?”
声音很轻,一字一板,语音冷得骇人。
“我……”
楚冠英不愿答他问话,又缓缓闭上眼睛,暗想:“这儿确实不是阴间,这老和尚显然是活生生的人。”
只一会儿,他又睁开眼,道:“这儿是什么地方,是你救了我吗?”
“这儿是老衲的家。”老憎仍冷冷道:“年轻人,告诉我,你到底是谁,怎么和那些人结下这不死不休的梁子?”
“这么说,真是你救了我?”
老僧只点了点头,显然是在等对方回答自己的话。
楚冠英苦笑着摇了摇头——他的苦笑一半是由于身上的疼痛,而主要还是他的心在痛——道:“说来您或许会不相信,晚辈还真不知道对方都是些什么人。“
“说的倒好听,你不知道人家是谁,人家却要取你的性命,天底下能有这样的事吗?”
“……”楚冠英只能沉默,只能苦笑:
“如果你认为自己有难言之隐而不想说,那你就错了,老衲虽已从那些人的刀下把你救出来,却也可以因为你不识抬举而要了你的命——老衲自然不屑杀你,只要不管你,相信你活不了几十个时辰。”那老僧冷冷一笑,道:“说实话吧,年轻人,以诚待诚才是为人之道,”
楚冠英道:“前辈,晚辈虽非贪生怕死之徒,却也愿意与您老人家以诚相见,无奈,晚辈确实不知道他们是谁,因而也就没办法……”
“或许是你杀人太多了,一时想不起仇家究竟是谁亦不为怪;说说看,你的仇家都有谁,这总不难了吧。”
“前辈,实不相瞒,晚辈自入道江湖以来确实还没杀过人,自忖没有一个仇家。”
“尔言不由衷了吧,凡武林中人,谁会没有仇家?”
楚冠英迟疑了一下,道;“如果说有,那就得算是丫髻山了。月余前,他们截杀卧虎山庄的秦少庄主——这位秦少装主也是晚辈事后才认识的——被晚辈撞上,晚辈见他们以众敌寡、痛施杀手才拔刀相助。
不过,晚辈旨在制止他们厮斗,并没伤他们的一根毫毛,晚辈窃以为他们不会以此树敌。”
“你说得确实好听。”
“晚辈不敢有半句谎。”
“也罢,”老僧迟迟道:“老衲且先相信你的话,给你救治伤势,不过,你我有言在先:倘老衲一旦知道你是在说谎,者衲便将你恢复如今模样、掷出山门,即使日后你到了极乐世界、见到佛祖,也不可妄言老枘见死不救。”
楚冠英被那老僧收留下来。
直过了一年之久,他才知道自己住的地方竟是佛光古刹后面的一个山洞,那老僧便是这佛光寺的主持方丈,法名一空,饶是他的武学修为博大渊深,但寺内众憎却无一人知他身具武功,更无人知道寺后这座山洞。
楚冠英的伤太重了,他右腿的伤最重,若想治愈当需截肢,一空大师:念他一旦残疾,全身武功便告作废,竟坚持着以调养为本,经一空大师的精心调治,足足用了五年多的时间,他的身体才基本上复了原。然而,昔日素梅晓月的风采却一去不复返了。
这期间,一空以本人武学、内功心法相授,楚冠英虽伤病未愈,难以演练,却也受益非浅。
这五年多的时间里,除一空之外,楚冠英没有见过一个人,但在他复原后不久,一空竟带了个僧人来见他,那是个中年僧人,法号弼昆,乃盘山少林寺的主持。
直至一空死后,楚冠英才恍惚意识到他带弼昆和尚与自己相识的良苦用心。
弼昆前后来山洞两次,第二次偏巧遇上一空大师圆寂。
一空确也没白救楚冠英一场,他竟给他送了终。
尊一空大师遗嘱,楚冠英随弼昆北上,不期在曹州城外遇上了惶惶而逃的邱兆楠父子;听过邱兆楠述说遭遇,楚冠英、弼昆均觉气愤填膺,把花满楼寄放在一个农户家里,入夜后,三个人潜入牡丹宫,把何旖芳救了出来。
直到这时,楚冠英才知道一空把他自己一生研习武功所得编篡成册,圆寂前交付弼昆手里,让他转交给自己,楚冠英又怎肯独得,竟将那本武功秘籍誊写为三,与弼昆、邱兆楠夫妇各持一册,
嗣后,他几人分手。
邱兆楠恐花满楼在感情上接受不了自己身世这个事实,又顾忌到自己一时居无定所,更为他修习武功计,竟答应弼昆把他带去盘山少林寺,他夫妻两人便在江湖道上浪迹,后来才隐居在白马山庄。
几年的孤灯,素食,楚冠英已经习惯出家人生活,便在弼昆的一位师叔任主持方丈的灵岩寺安顿下来,苦修武学。
分手前,楚冠英终于知道了一个令人难以接受的事实:
“楚施主,”弼昆犹豫良久,迟迟道:“禀一空大师之意,这桩事需待你武功大成后方可告诉你,只是,你我此番分手,各有俗务困扰,相逢无期,恐你心慈、又无防备,反被他人算计,老衲窃以为还是此刻告诉你的好。
一空大师早巳探知:阴谋置你死地者,秦怀德也。”
楚冠英惊得目瞪口呆:“我曾救他性命,他怎会……”
弼昆叹了口气,道:“所谓人心不古,楚施主,苍天之下,芸芸众生之性情、人品怎能相同?那秦怀德蛇蝎为心,以怨报德,终究天理难容,阿弥陀佛。”
他顿了顿,才接着道:“就在你收留他在你家养病,而你赴扬州奔丧期间,他便对你的妻室动了邪念,百般算计,终于霸占,为防无穷后患,自然需对你下手。”
楚冠英默默点了点头,道:“大师可知那些蒙面杀手究竟是什么人?”
弼昆和尚摇了摇头……
西门吹雪听到这儿,其惊异程度绝不逊于楚冠英当初,他怔愕了片刻,迟迟道;“而前辈艺成后竟没找他秦怀德报此夺妻、毁家之仇,这份慈心实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