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送信的人 [2]
乐无涯大笑起来,道:“风淡泊,你现在已不过是一头黔驴,技止此尔!你的飞刀已少了十六把,你还不认命吗?”
风淡泊的声音又已恢复了镇定:“乐无涯,休说我手中还有几把匕首。就是一把没有,我也有办法要你的命。”
乐无涯道:“风淡泊,你已死到临头,何必还逞口舌之利?
上来送死吧!”
他傲然兀立,以指弹剑,意气风发。
禇不凡忍无可忍,怒吼道:“乐无涯,姓禇的还没死呢,你狂什么?”
乐无涯哂笑道:“禇不凡,你不服气?”
禇不凡沉声道:“禇某不服,你又如何?”
乐无涯道:“也没什么。只要你心里清楚,你不服又有何用?你若想逃,现在倒还来得及。”
风淡泊忽似激动起来:“乐无涯,我就是不用柳叶匕,也一样杀你!”
他摸了余下的八柄柳叶匕,随手一扔,双掌当胸一立,遥遥击向乐无涯大喊一声:“看掌!”
乐无涯大笑道:“你找死!”一剑挺起,刺向风淡泊的掌影,却觉风淡泊的掌力微乎其微,心念微动之际,忽觉腿上腹上一阵冰凉。
地上的五六柄柳叶匕由下而上飞击,一齐刺中了他。
除了风淡泊和乐无涯,在场的众人谁也没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乐无涯虽然明白,却已明白得太晚。
他已说不出话来,只是用极其不相信的目光瞪着风淡泊,慢慢地仆倒在地。
风淡泊掷刀于地,乃是败中求胜。关键全在于一掷之力的运用之妙,使柳叶匕以柄触地,反弹之后,自下而上攻击敌人下盘。
风淡泊掷刀于地后,敌人自然会大意而生轻视,那么这一招也就万难防范。否则乐无涯决不至于躲不过这一击。
至于风淡泊攻向乐无涯的双掌,乃是为了蓄力带起弹击的柳叶匕,使它们的速度更快。
这一招可说是无门无派的招式,但却绝对有效。风淡泊之所以能成为高手,就在于他临敌之际能不落俗套,不拘泥于现成的招式,在于他能够临危不乱而及时求变,而从不气馁。
许久许久,场外才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声。
禇不凡一跃而前,掠向已倒地的乐无涯。柳影儿尖叫着,扶住了摇摇欲坠的风淡泊。
鲜血已浸湿了他右腿的衣裤,风淡泊居然没有感觉到疼痛,也没有注意到自己已躺在柳影儿怀中,没注意到欢呼着拥上来的人们。
他还在回昧,回味刚刚过去的惊心动魄的一战。对于自己的侥幸取胜,他还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影儿呜咽着,唤着“大哥哥”,泪水已流满面颊。
禇不凡突然大叫起来:“这人不是乐无涯!”
满场寂然。只有影儿还在呜咽。
风淡泊突然拼力跳了起来;“是谁?”
禇不凡叹了口气,沉声道“张桐!”
*********
死者正是张亿和的第八个儿子、张珙的八弟、一羽道人的高足、李之问的朋友——张桐张八公子。
这又是一个谁也没料到的结局。
风淡泊惊呆了。一切头绪才刚刚理清,忽然,一下又全乱了。
影儿也惊呆了。死的人既然是张桐,“大哥哥”的胜利就没什么可夸耀的了。张桐只不过是一羽道人的传人,在武林中并没什么了不起的名声。
张亿和更是惊呆了。绑架他的人,竟会是他的亲生儿子?!而这个儿子却又被人杀死了!
张亿和噎了几声,昏倒在地。
另外三家也惊呆了——闹了半天,这一切竟是张家的诡计!
感到大大松了口气并暗自得意的,是那些公门捕快。洪鹏大捕头的死,自然也是这该死的张八公子所为。说不得,张家的竹杠,他们是敲定了。
惟一感到欢欣鼓舞的,只有知府大人。他没料到,两个案子归结于一个张桐,而张桐又已被杀,这实在太方便自己这个知府大人了。
知府大人近年来常偷偷尝试写一些传奇小说,这个故事正是极好的素材。知府大人怎么会不高兴呢?
风淡泊却大为怅然,因为结局和他想像的完全不同。
另外,他觉得张桐的直牢武功确在自己之上。若非自己使计,只怕死的不是张桐,而是他风淡泊。
风淡泊隐隐觉得不安,可又说不出因为什么。
忽然又一个声音惊叫起来:“银票呢?银票不见了!”
片刻间剑池边又乱成了一团——放在池边青石上的两百万两银子的银票竟然在众自睽睽之下不翼而飞了!
风淡泊终于明白自己方才为何感到不安了——死去的张桐也许并非主谋!
也许四下里还藏有另一个高手,银票很可能是他乘乱拿走的。张桐不过是一把剑,而他才是使剑的人。
如果真有那个“他”,那么“他”会是谁?
是不是乐无涯,真正的乐无涯?
如果真有那个“他”,那么“他”会藏在哪里?
风淡泊的目光投向不远处的一座古塔。
*********
知府大人打道回扬州,发到济南府的公文也已回来。济南各界士绅公保,赵先赵后两兄弟当时并未离开济南半步。
知府大人只瞄了一眼就扔到了一边,因为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禇不凡四人“无罪开释”。张桐暴尸三日,以儆效尤。张家向其余三家赔银各五万两,以补偿损失,凹凸馆暂收归扬州府衙。
万事大吉。知府大人喜笑颜开,特地在家中设小宴款待禇不凡四人,着意笼络,以求扬州府从此平安无事。
扬州城里的气氛为之一变。大家众口唾骂,斥骂的对象自然便是昔日的张八公子张桐。
一夜之间,扬州地面已尽复旧欢。惟有张、李两家,日日哀声不绝。
*********
风淡泊腿上的剑伤实在很不轻。
柳影儿偎着他,一连声问道:‘疼不疼?疼不疼……”
风淡泊叹了口气,苦笑道:“疼倒是不疼,只是伤得有点不是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