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剑惊鸿 - [玉翎燕]

第 五 章 一念回头 自获天佑 [6]

  “哈!哈!哈!戈老弟,你真会说道理。”

  “郑伯伯!那是因为你最会听道理。我想此刻郑伯伯的心里,一定非常快乐,海阔天空,鸢飞鱼跃,因为你的心里没有了恨意。郑伯伯!还有什么比祥和更好的东西?”

  “哈!哈!戈老弟!你简直可以做我的老师。”

  “郑伯伯!你折煞我了。”

  “美宜!你还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赶快进去看顾照拂在鑫的伤势。”

  郑美宜含着眼泪,那是感动的泪、感激的泪,拥着环翠姨娘和怀抱中的弟弟,走进庄里去。

  郑天寿双手把住戈易灵的肩,诚恳地说道:“戈老弟!……”

  “郑伯伯!你看,现在已经是黎明时刻,正是你寿诞之辰,想必太原府的官商人等,稍后就要来拜寿,趁着现在正是一段清静的时候,小侄有两点意见,向郑伯伯提出,不知郑伯伯可容许小侄放肆。”

  “戈老弟!你就是太过客气。”

  季奚文和钱驼子笑道:“一个自居晚辈,一个硬要作忘年平等之交,让我们站在旁边的人,听起来别扭。”

  戈易灵说道:“待小侄说完之后,一切都听郑伯伯和两位前辈的决定。第一、太原府只有郑无涯大善人,没有郑天寿这个人,人在一念之间,就可以成佛,郑伯伯苦海回头,行善十年,在这样光洁如新的德行上,不容许再有任何一滴点足以影响的阴影。”

  “老弟!我不在意人家说我的过去,我不打算隐瞒了。”

  “郑伯伯!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太原府所有的人,为什么不能为他们留下一个完美无缺的形象,又为什么要将已经建立在人。动中的完美形象,抹上不必要的污点呢?何况这个形象本身就是完美的。”

  “戈老弟……”

  “对!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二件事,郑伯伯!你不能叫我老弟,因为先严是威远镖局总镖头戈平。”

  “啊!”郑天寿几乎跳了起来,他激动地冲上前:“老贤侄!你为什么不早说,老朋友有后人如此,真叫人高兴。”

  刚一说到此处,郑天寿蓦地一震,睁大着眼睛。

  “老贤侄!你方才……方才……说什么?说先严……?”

  戈易灵黯然答道:“郑伯伯!先严已经于两年多以前去世了。”

  郑天寿张大了嘴,半天才嚎出了声:“戈爷,戈总镖头!”

  “戈大哥!”

  季奚文和钱驼子也都为之戚然。

  郑天寿流着眼泪问道:“老侄!我那戈大哥他是什么时候……”

  “不晓得。因为我全家惨遭灭门之时,我被寄放另一个地方。”

  “什么?惨遭灭门?竟有这种伤天害理的事。老贤侄!

  你当时知道了这件事,应该到太原来找我。”

  “郑伯伯!先严在日,从来不提江湖上结识之事。”

  “那么这次你来太原……?”

  “是另外一个人告诉我的。”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径来找我?”

  “郑伯伯!我来太原之初,并不是前来投奔,而是前来报仇的。”

  “啊呀!可是后来你为什么变了主意?”

  “晚上我听到郑伯伯和两位前辈的谈话,我知道我是受了愚弄。”

  钱驼子拱手说道:“原来晚上夜行人就是戈老弟台,功力之高,令人好生钦佩。”

  郑天寿突然说道:“老贤侄!有一句话我必须问清楚,你说你到太原来是为了报仇,仇家到底是谁?”

  “就是郑伯伯!对不起!郑伯伯!我是受了愚弄,而且不止一次了,但是,血仇在身,所有一切可资追寻的线索,我都必须查证的。”

  “你是说有人告诉你,我郑某人是戈总镖头满门血案的凶手?哈!哈!哈!”郑天寿放声笑了,但是他笑的尾音是凄凉的。

  “郑伯伯!”

  “老贤侄!这真是一次极恶毒的陷井。我郑天寿如果不是令尊戈总镖头,不但无有今日,恐怕早就埋骨白山黑水之间。不但是我,在场的季钱二位,都要深感戈大哥的再生之德。老贤侄!从一个胡匪,转变到一个为善地方的人,这是一次脱胎换骨,是从一个世界跳到另一个世界,除了戈大哥,我不相信有人能办得到。”

  “郑伯伯!小侄有一个请求。”

  “说吧!贤侄!你的事就是我郑天寿的事,不要说请求二字。”

  “谢谢郑伯伯!请郑伯伯把当年和先严结交的经过,为小侄叙说一遍,这其中蛛丝马迹,不难找出何人生计陷害,甚至于可以找出何人灭我满门的主因。”

  郑天寿点点头说道:“老贤侄!任何有助于缉凶复仇的事,我郑天寿都是义不容辞,过了今天,我要摒挡一切,重入江湖……”

  “不!不!郑伯伯!千万不可以。”

  “老侄台!你不晓得我和令尊的情份。”

  “过去我不晓得,如今我深刻地了解,正因为我了解,我要请郑伯伯不要辜负先严的一番苦心。如果郑伯伯因此而重入江湖,先严在九泉之下也要不安的。”

  “如果我郑天寿知道戈总镖头家中发生如此重大变故,而不闻不问,我就不只是不安,而是不配做人。”

  “郑伯伯!你关心,你激动,你并非不闻不问。郑伯伯!你休要忘了,今日的一切,正是对友谊重视最好的说明,如果你硬要重入江湖,小侄不敢阻拦,只有就此告退。”

  说罢落地一躬,就要跃身上马。郑天寿上前拦住,摇头叹道:“说一不二,就跟当年戈总镖头一样。当年……”

  郑天寿眼神凝视着遥远的地方,遥远的地方正是黎明前的一片迷蒙,微风冷雾,寒意正浓。

  这“当年”两个字,把正待上马的戈易灵留下来了。

  她悄悄地将马系在门前不远的石桩上,再悄悄地搬来一张太师椅,让郑天寿坐下,然后悄悄地站在郑天寿的身旁,凝神注目,静静地在听这“当年”的情形。

  郑天寿的声音是苍老而软弱,因为回忆带不回人的青春活力,他说:“当年,在白山黑水之间,剑出鬼愁郑天寿的名号,是相当响亮的。一匹马、一柄剑,使多少人怕我,也使多少人跟随着我。我曾经自豪的说,我郑天寿的脚顿一顿,长白山的雪都要提早融化。但是,这种自豪,这种狂妄,到了有一天,彻底地崩溃了,这一天就是遇见你爹,戈平,戈总镖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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