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4]
“昨晚上,我可没睡好……到现在头还有点昏沉沉的感觉。”
申屠雷忽然怔了一下道:
“不是你说,我倒忘了……管兄!你看这件事,可有多么怪?”
照夕回头道:“什么事?”
申屠雷走近了一步,遂小声道:
“昨夜我本想看看书,谁知竟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可是今天早晨你猜怎么样?”
照夕心中一动,微微皱了一下眉道:
“怎么样呢?”
申屠雷脸上变着颜色道:
“今天一睁开眼,我竟是好好睡在床上了,你说这事怪是不怪?”
照夕差一点想笑,当时忍住笑,摇了摇头道:
“人在半睡之中,常常忘记自己做了些什么,一定是你自己看累了上床去睡了,这没有什么奇怪,我就时常有这种情形的。”
申屠雷低头想了想道:
“也许是这样……不过,我还很少这么糊涂过。”
这时店小二端上了点心,申屠雷又唤来青砚,三人草草用毕,照夕问多少钱,那小二却道:
“这位公子付过了。”
申屠雷只是微笑着,照夕遂点了点头道:
“那么,把我们房钱算一算吧!”
店小二又笑了笑道:
“不劳操心,这位公子也付过了。”
照夕不由脸色一红,看着申屠雷道:
“你也太客气了,总要留一点给我呀!”
申屠雷哈哈大笑,道:
“我与管兄一见投缘,今后借重处尚多,区区金钱,何足挂齿,我们走吧!”
管照夕听他这种笑声豪气,不禁怦然心动,暗暗赞许道:
“好一个脱俗的书生,看来这个朋友,我管照夕是交定了。”
想着遂笑了笑道:“话虽如此,可是金钱一项,仍是由你我分担才好,否则,小弟岂不受之有愧?”
申屠雷嘻嘻一笑,一面点头道:
“既如此,往下住店,由你支付就是。”
照夕欣然点首,这时小二已把马牵了出来,照夕见除了自己的马以外,尚有二马一骡,都已鞍蹬齐备,尤其是那小骡背上,都放好了箱子;另外青砚那匹马上,也有些日用什物。
三人下阶上马,由侧门而出,直向一条驿道上行去,经过一日休息,人马都甚有劲,照夕双足一磕马腹,那马长嘶了一声,向前疾奔而去,照夕一面回头道:
“来!我们跑它一程。”
申屠雷微微一笑道:“使得!”
他把双腿一夹,坐那匹花斑马,已泼刺刺猛追上去。二马这一阵疾驰,霎时间已跑下了十数里之外,身后早已失去了那青砚的影儿。
照夕留心申屠雷的骑术,暗惊对方虽是一读书人,却有很精的骑术,他上身挺直纹丝不动,可是双腿却能随着马波上下起伏。这种本事,看来虽易,可是若非经年老手,断难至此地步。
再留意那匹马,个子虽不顶高,可是鼻孔极大,两耳下垂,驰骋时却往后紧竖,正是难得的良驹,不由勒马笑道:
“申屠兄!你这匹马太好了,我这马却是万万比不上。”
申屠雷早也在暗中留意了对方,对照夕控马骑术也是十分佩服,闻言笑道:
“照夕兄你太客气了,你这匹马,也是难得的好马呢!”
管照夕拍了拍坐下马,见它已经不住长跑,鼻子出息有声,不由感叹道:
“小弟北京故居,倒有两匹好马,比这匹可强多了!”
申屠雷笑道:“改日到了北京,小弟一定要至府造访,就便看一看吾兄的宝马。”
照夕微笑不语,二人柳下谈笑半天,才见那青砚在马上汗下如雨,一只手还拉着一匹驮书的骡子,自身后跑来,远远地看见二人,不由大叫道:
“我的少爷,你们可别再跑了,可真要了我的命了,我又骑不好。”
照夕不由笑了笑道:“既如此,我们不妨放慢一点,好在离着北京已不远了,今儿晚上能赶到保定歇上一夜,明天就可到家了。”
申屠雷连连点头,同时由颈后抽出了折扇,连连地扇着,一面呼道:
“好热!好热!”
这时那青砚才算走到了,由马上下来,又由马颈上摘下了水葫芦,喝了好几口,嚷道:
“少爷!歇一会儿再走吧!”
申屠雷皱眉道:“不带你,你非要来,唉……我们要赶路,哪有许多时间等你呢?”
青砚却坐在树下直皱眉,又把鞋脱了,用手使劲地捏着脚,二人都看着他,照夕不由笑了笑道:
“看样子他是真走不动了,这么吧,我们歇一会儿就是了。”
申屠雷叹了一声,翻身下马,照夕方才下马,却见来途驰来一匹黄马,在官道上扬起了满天灰土。其来如风,不多时已驰到近前。
这匹马本是其快如飞,谁知到了近前,却忽然放慢了脚步。马上人是一个黑高的彪形大汉,头上戴着一顶马连波的大草帽,身着一件土绸的马褂,前襟全都敞开着,露出长满着毛的胸脯。
这汉子扭过头对着这边仔细看了几眼,特别是在那小骡子身上看了几眼,这才抖了一下缰绳,那匹黄马复又如飞而去。
青砚不由翻了一下眼道:
“少爷!这小子准不是个好东西,东瞧西看的。”
申屠雷却瞪了他一眼道:
“不要胡说八道,莫非人家看看咱们也犯法不成?”
青砚不服道:“看人哪有这么看呀!我看……”
照夕早在那汉子过时,心中已有见地,只是不愿多说而已,当时微微一笑道:
“我们走我们的路,出门人最好不要多管闲事。”
申屠雷却对他笑了笑道:
“管兄所言及是,出门人还是少管闲事的好,小弟就不信,这京城附近,还会有人胆敢下手行劫不成?”
照夕也摇头道:“我想不会吧!”
这时青砚也由地上站了起来,一面拍着裤子上的土,一面说道:
“我们走吧!别再耽误了,还有好些路呢。”
申屠雷忍不住笑道:“你还知道要赶路,我看是吓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