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1]
日上三竿。
冷一凡醒转,由于是套房,门帘低垂,光线不很充足,难以判断时间是早晚,不过他从自己的精神状态感觉出已经睡足了。
起身,正待下床,突然听到一阵鼾声,心头登时一紧,是谁?公然在人卧榻之旁鼾睡不醒?
定睛循声望去,不由又是一震,一条人影蜷曲在桌边地上,似乎好梦正酣。
杀手,以杀人为业,竟然被不速之客侵入房中大睡而不自觉,这实在太丢人了,要是对方心怀不轨,真还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冷一凡有些哭笑不得。
“嗯!”地一声,鼾声停止,人坐了起来,是个须发呈灰的老者,怀中抱着一根竹棍和一个酒坛子。
睡眼朦胧地仰头张口打了个大呵欠,口里喃喃地道:“这一觉睡得真过瘾。”
冷一凡立即下床,他已经看清据地而眠的赫然是“武林判官”,自己人,丢人也就丢不到哪里了。
武林判官爬起身,把空酒坛顺手一抛,人坐上了桌旁的椅子,“咕咚咚!”空酒坛滚到了房角停住。
“南常北判凑在一起,这可是盛会呀!”
“真想不到!”冷一凡感到无话可说。
“老夫借你的地方打个吨,你觉得很不是味道对不对?”武林判官偏起头来问。
“在下……只是觉得警觉性太差。”
“那你错了!”
“我……”
“这不关你的警觉性,是老夫耍了点小门道,让你能睡个好觉,而老夫也醉了,所以将就在地上打个盹,人老了,经不起劳累,得注意保养。”
冷一凡省悟过来,武林判官定是弄了迷香一类的东西,自己才沉睡如泥,一点知觉都没有。
他同时想到江湖秘客曾说过,已经请了一个能指证剑中剑欧阳轩的人专程赶来开封助力,这人定是武林判官无疑了。
自己现在是应无敌的身份,他直接找了,这推断应该很正确,人家既然是赶来助阵的,礼数上当然该讲究一点。
“您老是专程到开封来的?”
“唔!你应该早就知道。”
“在下先谢过!”抱了抱拳。
“用不着,老搭档了!”
“嗳,砸了……”
冷一凡突然想到隔壁房间是邝师爷包下来的,定然住的有他的人,自然跟武林判官这一大声交谈,岂不底子全泄。
“什么砸了?”武林判官一惊。
“隔壁房里……”
“哦!这个……隔壁是有两个客人,不过老夫已早做安顿,他们不睡到过午不会起床,雷也打不醒。”
“噢!”冷一凡不得不佩服这块老姜,他随即想到了另一个问题:“在下向你老请教一件事……”
冷一凡走过去在另一张椅上坐下。
“什么事,你说?”武林判官抬目问。
“有个叫米三凤的老太婆你认识么?”
武林判官像被人在屁股上扎了一针,忽地蹦了起来,吐口气,又坐了回去,阵子里寒芒灼灼,直盯在冷一凡脸上。
这不寻常的反应,使冷一凡吓了一大跳。
“米三凤?”连声音都是激动的。
“是的。”
“你怎么认识她?”
“她半夜里自己找上门来……”接着,冷一凡把跟对方谈买卖的经过情形说了一遍。
“对她……老夫岂止是认识,简直太……”武林判官的目光移向空处,似乎在回忆什么,久久不说话。
“你老怎么啦。”
武林判官喃喃地道:“她……应该有足够的本事解决自己的问题,为什么要找上职业杀手,这……到底怎么回事?”
冷一凡困惑至极地望着这老杀手。
“大半生过去,以为一切都已烟消云散,想不到已了却又未了,唉!”武林判官一声长叹,似有无限感慨。
冷一凡插不上嘴,照这情形看来,很可能牵扯到感情上的问题,而这种问题,局外人是不容置评的。
尤其在辈份上双方差了一代,他对武林判官的过去可说一无所知,对米玉凤更是完全陌生,唯一牵连的是米三凤找上他谈买卖。
“老夫一到开封,便替你做了件事。”武林判官主动转了话题,他似乎不愿再提起米三凤。
“哦!”冷一凡两眼发亮。
“跟你接头生意的叫邝师爷?”
“是的。”
“指挥邝师爷的是个姓荆的老者?”
“这……是个老者没错,他……”
“他并非你想象中的对象。”
冷一凡大为失望,他满心希望邝师爷的主人便是“剑中剑”欧阳轩,现在却被武林判官一句话否定了。
“那他是什么来路?”
“目前还不知道,不过不难查出来,据老夫的观察,他们都是听命于人的人,至于听什么人的令,得进一步查证。”
话落,又道:“他们曾提到浪子,你知道为什么?”
“他们提到浪子……”冷一凡很感意外,想了想道:“他们曾经派了个叫春芳的女人缠住在下,目的当然是监视在下的行动。正巧那女的又挨了黑刀,会不会他们怀疑是浪子干的?”他故意说浪子而不用在下二字,目的当然是慎防隔墙有耳。
“老夫已经从江湖秘客口里了解了一般状况,情势的演变相当诡谲,我们必须设法理出一个头绪来。”
冷一凡点点头。
“你目前应该抱的态度是以不变应万变,尽量沉住气,能拖则拖,能磨则磨,逼出对方的原形,老夫不便久留得走了。”说着站起身来。
“现在是大白天,出入客栈……”冷一凡只说了半句,言下之意很明显,以武林判官这副形象,必定会引起有心人注意,铁面无常和武林判官出现在同一客店中,势将在开封城造成极大的震撼。
“放心,这点瞒人的本领老夫还有。”
故作神秘地笑笑道:“楼下后边便是厨房,打杂人等都从后门出入,知道么?”
冷一凡深深点头,以武林判官这等人物,在客店下人之间混进混出,当然是不值一道的小事。武林判官出套房,走了出去,接着是隔壁房门被拉开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