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部:她的前生还活着 [3]
女人倒是非常热情,说道:“快请进来吧。”
我们一起走进去,女人似乎有些难为情地说:“看看,这屋里乱的。”
白素说:“不,我们能找到你这里,就已经够幸运了。”
那个中年女人一下就同白素很熟了。这就是白素的出色之处,她能够与任何人在很短的时间内建立起很近的关系。
这户山里人家难得见到一个外来人,尤其是我们这种看起来像来自大地方的人,而且,人又是这么的随和,主人便很有兴趣与我们交谈。刚谈了几句,男主人便对他的妻子说:“他们可能还没有吃饭,你去给他们弄点吃的。
女人答应着,便进了厨房。
没多久,女人便给我们弄了一顿饭,说起来,这恐怕是我们所吃的东西中最差的了。当两大碗食物送到我们手里时,我认真看了看,碗中一半是红薯,另一半是米饭,在这碗红薯饭的上面,有一些黑乎乎的东西,那也许就是菜了。我们也实在是太饿了,再说,人家对待我们已经是够盛情,我知道,这山里虽然可以种红薯,却不一定能种稻谷,大米在这里定然是极贵重。
我尝了一口,大约因为从未吃的缘故,这食物还不算难吃。
吃过晚饭,与主人说了几句话,然后在女主人安排的房间里睡下了。
说实在话,如果不是我们经历极其丰富,各种各样的条件都能够适应,这样的地方,说不定一个晚上都无法睡着。
第二天一早,我们吃过女主人做的红薯粥,然后,男主人便拿出一些药材来,让我们随便选。我们随便挑了一些,给了他们一个好价钱,夫妻两人高兴得合不拢嘴,听说我们要赶到塔岭镇去,并要在那里住下来收购药材,男主人便说他家在塔岭镇有一个亲戚,他可以送去,也可以住在他的亲戚家里。
我心里很想他能带我们去,这山中的路,我们不熟悉,如果走岔了,真正是失之毫厘差之千里了。但这一来一去,要耽误他一天的时间,我们心中又实在是过意不去。如果能像在外面的世界一样,用金钱来解决问题,一切当然好办。可这些山里人憨实,昨晚我们在这里留宿,要给他们钱,他们就说什么都不肯收。
推辞了一番,实在推不掉他们的盛情,我们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一直走到中午,我们才到镇上,男主人便将我们直接引到了镇上的一个亲戚家里。
他的亲戚姓龙,叫龙昌,是一个非常憨实的中年汉子,话很少,对人却很实诚。
当时,我们给他一百元钱,让他帮忙我们安排生活,他说这实在是太多了,怎么都不肯收,双方推拒了半天,才勉强收了。
中午,龙昌让他的婆娘做了三个菜,我们便坐在一起喝酒。
我这样介绍似乎简单了一点,因为三个菜似乎不会够我们三条大汉加上白素以及龙昌一家人吃的。但实际上,这三个菜我们却没有吃完。这三个菜有一个是炒鸡蛋,我估计至少炒了十个以上的鸡蛋,另一个是煮南瓜,那可能是一整只南瓜,装了满满一脸盆。菜不怎么样,但酒却是好酒,这种酒既不是中国人惯喝的烧酒,也不是外国人的葡萄酒,而是一种用特殊方法酿造的米酒,他们称为黄酒,入口味道极醇,后劲也足。喝下第一口时,我就在想,如果是红绫来了,见到如此好酒,定会高兴得跳起来。
喝酒的时候,我们便谈起了这个小镇。
龙昌介绍说,这是一个非常小的小镇,镇上总共有七十三户人家,这还是因近些年从山中搬了些人来,所以才显得兴旺了些,前些年人更少,有好些年,仅仅只有二十多户人家。
以前,塔岭镇只有两姓人,一姓龙,是镇上的最大姓,另一姓刘,除此以外,再没有杂姓,但近些年陆续搬了些人来,镇上的姓也就多了。
我很想问一问龙昆华家的情况,但怕引起他的怀疑,几次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于是我想,下午和白素一起出去走一走,并且一定要到那家去看看。好在我们的身份是来收购中药材的,他们也是极相信,又有龙昌替我们证明身份,一切都不会有太大问题。
早些年,我们也经常到内地来办些事,但那时的气氛似乎很特别,每一个来内地的人,都会受到最严格的控制,任何一个地方,只要出现了一个陌生人,一个小时不到,村干部就会找上门来。那时候天天搞阶级斗争,遇到所有陌生的面孔,都可能会被当作是来搞破坏的阶级敌人。
现在,这情形似乎大有改观,一个陌生人,就是在某一地住十天八天,也不会引起别人的太大兴趣。
我正想着吃完饭以后要跟白素出门的事,却忽然听到一阵笑声传来,接着就看到一个约莫四十多岁的女人出现在龙昌家门前。
龙昌家的大门正对着那条沥青路开着的,地基要比路面高出一米左右,用石头筑着,从路上到他家,要上一个斜坡。
那女人笑过之后,便向他家里走来,边走边说:“大兄弟,家里来贵客了?”
龙昌的女人见了来人,也不起身,便朝着外面喊:“二婶呀,喝杯酒来?”
这话应答得极客气,但我见龙昌和他的女人,脸上似乎有着惊异之色,仿佛对这个叫二婶的女人有着恐惧似的,心中大觉奇怪。
在最初一瞬间,我以为这个女人是镇上的什么干部,他们随便收留来历不明的人会给自己惹下麻烦,后来才知道,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
那个二婶也是老实不客气,进门就坐下了。
我注意打量这人,她的穿着在这个镇上似乎是最好的,打扮得有点古里怪气,她手上没有拿任何物事,似乎是专门为了串门才来的,而且,她的皮肤很白,看上去,根本就不像是一个山里人,倒是有些城市人的气质,这就更让我相信,这个人大有来头,身份决非普通。可是,等她说话的时候,我立即便知道,这是一个异人,而且,她的奇异之处,简直就让我和白素心惊肉跳。
二婶紧挨着白素坐了,从龙昌女人手里接过一只碗,碗里盛着的是黄酒,咕噜咕噜就喝了一大碗,自说自话道:“我来晚了,自然该罚。”
她说这话时,我便已经感到了她的怪异,觉得这个女人有点疯颠。但我还没有回过神来,她便举起碗对我和白素说:“二位远道而来,我先敬你们一碗。”也不管我们答应还是不答应,便碰了碰我们的碗,然后就干了第二碗。
这是她进门以后的第二句话,这句话一出口,我便觉得她似乎知道我们的来历似的。我拿眼去看白素,她也正拿眼看我,显然,她也认为这个女人身上大有古怪,我们要小心才好。
因为对她的到来感到诧异,是以我和白素都没有喝碗中的酒。她却不依,说:“二位贵客,怎么不喝?是不是瞧不起我们山里人?就算我前生欠了你们什么,但我今生毕竟是不欠的,对不对?”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这次来,正是与前世的事有关,难道她知道?并且以这样的话稻我们。
因为是初到此地的客人,我们当然不好拂了她的意思,便各自喝了一碗。
我甚至注意到,她坐下来之后,这里的气氛就完全大变了,似乎每个人全都格外的紧张起来,这种情形在她到来之前是根本没有的。菜虽说不上可口,但我们的酒却喝得极热烈,她到来以后,就只有她一个人在说话了,其他人全都闭口不言。
龙昌的女人几口吃完了碗中的饭,向里面的厨房走去。
白素一见,连忙站起来,赶过去,故意大声问她:“茅房在哪里?我要小解。”然后便跟着她走了进去,山里人所说的茅房就是厕所。
大约十几分钟后,白素从后面出来,再次坐回位置上,她的脸色竟怪异莫名,我敢说,我跟她一生生活了这么多年,一起遇到的怪事也实在可以说是太多,但从来没有一次见过她诧异到如此程度的。
我拿眼去看她,并且用唇语问:“发生了什么事?”
白素用唇语回答了我一句话,却是我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想到的,不说她告诉我的事大出我的意料之外,就是她告诉我之后,我也根本就不肯相信。我遇到的怪事也实在可以说够多了,但我敢说,没有任何一次超过了这次,因为这次的事在我看来,那是根本就不可能的。
白素用唇语回答我的那句话是:“她就是刘翠英。”
她说这个二婶就是刘翠英,我一时还没有会过意来,所以有些表情漠然,接着白素用唇语补充了一句:“她就是多多的前世。”
天,这怎么可能?她就是多多的前世?多多的前世竟然还活着?这怎么可能?
我无论如何都不肯相信,以为是白素搞错了,便用唇语再问了她一次。
白素说:“没错,我已经问过龙昌的女人了,她告诉我,这个二婶名叫刘翠英,是街头杂货铺的女主人,龙昆华的老婆。”
这样的事实,我绝对无法接受,如果不是龙昌的女人弄错了,就一定是李宣宣的阴间主人弄错了,一个人既然有了今生,他的前世绝对不可能还活着,人只有一个灵魂,也就是我常说的记忆组只有一个这个灵魂根本不可能投胎先成为一个人后来再次投胎又变成了另一个人。
这是根本不可能有的怪事。
那时,我只觉得我是受骗了,一定是某人在制造一个什么阴谋,多多和面前的这个刘翠英是这个阴谋中的道具,而我和白素则是这个阴谋中的受骗者。
这实在可以说是太过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