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八 章 [2]
楼梯响人上来,店伙领着穿了便服的曹捕头出现在梯口。
妙手灵官真象一个灵官,铁塔似的身材,黑脸膛虎目如炬,穿了青紧身,更显得魁梧结实,四十出头,龙虎精神,体能与智慧,皆达到成熟的颠峰状态。
“哦!小蛟,你也在。”妙手灵官笑吟吟地招呼。
我在陪主顾谈生意,你们谈,恕难奉陪。李蛟站起来说:“时候不平,也该走了,少陪。”
他知趣地领了两位主顾走了,姜大爷立即招呼妙手灵官到另一桌坐下。
李蛟下楼会帐,偕同两位主雇出店走.上了西大街,准备出城返回制车工场。
后面十余步,跟来了一个中年人与一名壮年大汉,他们也是从鸿宾楼出来的雇客。
“这位光州四公子之一,真能左右曹捕头的决策吗?”中年人与大汉低声说话:“他的武功如何?”
“曹捕头确是很听他的。”大汉也低声说:“至于武功平常得很。他那制车工场的工人,有些的确有几斤蛮力,有时闲着无聊大家起哄,比比拳脚角力,他时胜时负,并不出色。”
“你是说,他容易对付,只要能控制他,就可以间接地左右曹头?”
“差不多。”
“那好办。人都有弱点,只要能针对弱点下工夫,就可以完全控制他。咱们回去见见后面赶来的人,好好研究这位李公子的习惯、嗜好、性情、为人,便可以找出他的弱点来下工夫。”
“其他方面呢?”
“同时着手进行,姜大爷就是咱们最好的目标之一。咱们主事人的意思,愈早进行愈好,咱们要把光州布置成各方控制的中枢,最好最安全,进退容易的地盘。徐州方面风声紧急,中枢可能移到凤阳。”
“哎呀!还能到凤阳?中都皇亲国戚多得很,龙骧虎卫昼夜巡逻,流民逃丁抓住就砍脑袋毫不留情,那地方怎能落脚?”
“合法的过境谅也无妨,所以这的工作必须加快进行呀!走。”
他们不再跟踪李蛟,改走北街出城而去。
暴风雨在酝酿中。
光州是座奇怪的城,城外有城,城中有城。
也许,它曾经是蒋、黄、弦三国的国都所在地,所以有三座城,当然这是无稽之谈。
城分南城和北城,北城有五座城门,南城有六座。两城的总面积不大,周仅九里。北城的西北角,另建了一座小小的滑城。
潢河是淮河上游的一条支流。俗称小黄河。河从南面商城的大别山区流到州南,从南城的西而折回,穿过南、北两城的巾间,向东流再北折。两城之间,建了一座城桥互相往来。
北城是州衙门所在地,算是州治中心。由于是府属州,名义上管辖有三县,其实本身在行政上与县相等,所以衙门设有三班六房。
捕房占地最广,因为附设有狱官。签押房本身的人手。就比其他五房多一些。平时一过未牌时分,整座州衙已是人声沉寂,唯一仍在忙碌的地方就是捕房。
如果发生重大刑案,捕房也是昼夜兼办要公的唯一忙碌单位。
今晚,二更未全市沉寂,捕房的会议室却灯火通明,这表示本地已经发生重要的事故。
妙手灵官主持会议,有四位捕快参加,这是他最得力的臂膀,最精明干练的办案专家,好手中的好手。
只有一名公设内外张罗,室门外的走廊点了两盘照明灯笼,亮度有限,由公役负责禁止无关的人出入,权当守门的人。
妙手灵官信手将菜油灯挑亮了些,将一份名册翻了两页,用镇尺压住以便观看。
“这两个长工的来历可疑。”他指着名册的两行资料说:“册上登载他们是侨籍息县的佃农,因去年天灾歉收而还田来州谋生,一切证明都是合法的,确是县衙所发的真品,只是路引的记载不够明确,年籍象貌与本人似乎并不完全符合。刘巡捕。”
“属下在。”坐在右首的中年巡捕应诺。
明早你带两个人前往息县,查一查他们的底。”妙手灵官指示要点:“问一问他们的地主,再去找他们的家属,花些工夫与息县的捕房合作,辛苦些,多跑些地方,不要放过任何可疑的微候。”
“曹头,打架威吓转变成胁迫,并不是什么严重的事。”另一名巡捕说:“这样郑重其事的劳师动众,是不是捕风捉影太过庸人自扰了?”
“整个农庄呈现不安的景象,许多人不敢说话,这还不够严重吗?”妙手灵官正色说:
“我总觉得某些地方不对劲,走到哪里都有灾难快要临头的感觉。凭我的办案经验,我知道某些灾祸正在酝酿中。而灾祸之媒,似乎就在姜家农庄内,也可能潜伏在城里某一处地方。
总之,最近大家小心留意些,张大眼睛拉长耳朵,决不能让灾祸发生,任何星星之火都要断然加以扑灭。”
“这……我想,不会有事发生的……”
“但愿如此。只是,恐怕天不会从人愿呢。现在,我们来策划调整线民活动的细节……”
三更起更后不久,会议已散。
妙手灵官如果碰上公忙,通常留在衙门的公事房歇息,房后的休息室其实可以住宿,有床有帐有简单的家俱,三五个人住一宵足够使用。
四位手下都走了,他决定独自留下来,带了所有的资料回到公事房,自己沏了一壶茶,坐在灯下仔细翻阅卷宗内的档案资料。
他是一个尽职的捕头,他的受人尊敬不是平白获得的,在职责方面,他花了不少心血,是用血汗换来的。
一阵阴风刮入,灯火摇摇。
职业上的经验,与生俱来的反应本能,令他霍然一惊,猛地放了茶杯,警觉地抬头用目光搜索。
一阵寒颤通过全身,毛骨悚然的感觉震撼着他。
案右方两丈外的粉白墙壁上,出现一个奇怪的人头。
墙壁本来是白色的,但年深日久,白墙不但有些老化,而且有些剥落。
那古怪的人头黑发披散,脸色苍白,比老化的墙壁要白得多,所以轮廓特别清晰。
可是,苍白的面孔上只出现一双黑亮阴森的怪眼,没有口鼻,耳朵也被披发所掩盖。
他敬畏天地,但对鬼神菩萨存疑。
他只相信事实,现在,呈现在他眼前的是事实,他对自己的目力有强烈的自信,这是坚强的人正常的表现,对目击的事实深信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