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空谷遇丧门 难为剑客 奇峰逢老怪 傲视书生 [3]
原来门氏二鬼,含怒合击之时,本是觑中下手,但不料两人掌力一经用实,却又顿失敌踪,以致收势不住,兄弟二人相互对了一掌,造成极大的笑话。
尤其一旁天台仙子钟慧芬,目睹夫婿诱敌奏效,立时喜得咯咯娇笑道:“云哥哥!好一场鬼打架咦!”
此际,丧门二鬼,不禁又羞又恨,满脸铁青,四只鬼眼,不住的向前小书生打量。
大约彼辈自出道以来,也不会有过今夜这种贻笑江湖的失手。
半响,他们又怒喝一声,身形猝起,各展出一套小巧之技,此攻彼守,相互配合,宛如星跳丸抛,向燕凌云进袭,虽然表面并不威猛,但却招招不离要穴,沉稳狠辣,兼而有之,十分凌厉。
因此燕凌云,也立刻足踏“六合潜踪步”,接招周旋。
只见他,在星月光辉下,青影翩翩,如同一条游鱼,瞻之在前,忽焉在后,极从容,极自然,在二鬼之间穿插。
不但身法美妙,而且悠闲自在,尽管对方招式诡谲恶毒,纷纷攻到,但总无法沾其毫末,也看不出什么奇处。
一时顿使二鬼十分困惑!越发兢兢业业的联手合击,不敢稽存半点轻敌之念。
只是如此不到片刻,燕凌云又突然足下加快,渐渐身形流转,满场都是他的人影,宛如有无数化身,围绕门氏弟兄飞驰。
一任二鬼也素以轻捷敏活见长,但此际,却立感眼花撩乱,对敌人无从捉摸,并每一招式用老,又顿时重演兄弟阎墙,不禁累得汗流浃背,愈斗愈惊!
由此,我们的小书生,亦越战越有精神,不时发出朗声轻笑。
因为他,今晚借二鬼试出,日前古洞中所习,果是精微玄妙,十分有用。
且马上身形一停,*退门氏弟兄笑道:“二位这一关,还拦不住小生,不如到此为止,勿伤感情也罢!”
他出口轻描淡写,言中之意,也无异是说:“再斗下去,你们就要出丑了呢!”
请想丧门二鬼,多年纵横海上,所向无敌,如今怎肯塌下这个台,输口轻易认栽。
是以追魂鬼门高,立刻接口、狞笑道:“小辈别卖狂,你敢不敢在兵刃上,和太爷门拚三百合试试!”
并微按腰间,抖出一条鸟光闪闪的长鞭,迎空一划,带起一阵锐啸之声。
同时夺命鬼门奇,也亮出一双点穴镢,向前一幌道:“小辈再接几招二太爷这个。”
不料正于此际,蓦听远处有一苍老口音遥呼道:“徒儿不必再拘前议,可着他们齐来见我!”
分明这必就是留书订约赤城山之人了。
且二鬼闻声肃然,马上各收兵刃,闪开进路,怪眼一扫燕凌云一行喝道:“听到了没有!
稍时再和你们算帐!”
接着便纵身一跃,如同两缕轻烟,消逝在暗影之中。
此刻恰是月上中天,山光岚影,无限瑰丽。
于是依然钟韩二老在前,四人连袂直向发话之处纵去。
顷刻越过一重深谷,攀登赤城山上。
入目却见一位鸡皮鹤发,衣着褴褛的老叟,闭目端坐在峰顶一块大磐石上。
最是钟氏父女,一见便不由口中惊咦了一声。
原来这位老汉,乃是他们近年常见的,山后桐柏宫老香火。
不想竟是一个高人,真乃以貌取人,失之子羽了!
因此流云剑客,立时抢先趋前拱手道:“钟英忝与道长为邻,屡接清辉,竟有眼不识高人,致多失礼,殊感歉然,尚乞见谅是幸!”
他这种举动,本是抱谦让之心,以尽江湖上的礼貌。
可是那知,人家压根儿连理都不理,只巨眼猛张,射出两道如寒电似的光华,逐一扫视众人,然后目注燕凌云,冷笑道:“你这小子,竟敢在本山以邪术凌人,今夜又公然抗命不自缚领罪,胆子实在不小,老夫倒要看看,阙老儿,传给你多少能耐!”
这老汉,出口就是训斥,大刺刺的,好像任谁都不在他眼中。
加上对流云剑客钟老,适才那副侮慢之态。
以致我们的小书生,不禁顿时一股无名之火袭上心头,马上大踏步出列,朗声喝道:
“少爷们此来,可不是看你的装模作样。快把前夜所劫妖徒交出,否则今晚便要难逃公道。
吹大气,适才丧门二鬼,我已领教过了,最好还是留着将来唬唬别人为是!”
这时空山岑寂,夜静风平,因而也愈显得他的答话,十分嘹亮有力。
但见那老汉,仍端坐石上,纹丝不动,仅二目直视,脸上渐渐变色。
并不待燕凌云语落,便陡然仰天发出一阵雷鸣虎啸似的哈哈狂笑。
一时声腾四野,万山回应,入耳如中巨锥,铛铛锵锵不绝。
立刻钟韩二老,以及天台仙子钟慧芬姑娘,全都经受不住,被震得心胸如裂,面无人色,摇摇欲倒。
便是我们的小书生,也不禁猛吃一惊,赶忙运功抗拒,才夷然无恙。
果然这老汉,极不等闲,由此一笑之威,就证明实非易与了。
不过燕凌云,未为所动,亦顿使石上老人大感诧异!
请看他,马上又一饮笑声,冷冷的喝道:“无知的孺子!数十年来,从无人敢当老夫之面,如此放肆。今天非得好好的教训你一场不可!”
随更点点头续道:“看你这小子,大约还有点门道,不甘就此受罚。这样好了,老夫身坐石上,你不妨尽展所学,只要能动我一毫一发,今晚便恕罪免责,否则就必需重回谷口,肉袒前来领罚了。”
他依然是气派十足,口气大得吓人。因此燕凌云,顿时傲然一声冷笑道:“这种办法倒好,胜败你们都全不吃亏,那少爷今晚岂不是白走了一趟么?”
本来嘛!双方对敌,首在公平,像这样赢了只落个免罚,输了便要治罪,天下宁有是理。
可是那老汉,却闻言双目一睁,威棱棱的喝道:“姓燕的小子!你知老夫是谁?今夜尔等设能侥幸免罚,那就是造化了呢!”
听口气,似乎他的名头特高,声望极大,若是人家能经他免罪,便算无上荣宠一般。
并立又一拂长髯沉声续道:“老夫铁箫翁司海俦,虽数十年不预江湖之事,但昔年条规未废,言出法随,从无人能逃我手。难道你这小子,就未听师门长辈告诫过不成?”
此言一出,我们的小书生,不由暗吃一惊!
因为他陡忆曾听鬼影郎君公孙明说过,昔年与括苍五鬼齐名的一个大魔头,便是自号铁箫翁,人称“四海愁”之名。
不想自己偏偏又无意中遇到。
据说此人年已百岁,功力高不可测,且喜怒无常,任性而行。远居东海“风雷岛”,艺业自成一派。并精擅役使各种剧毒之物,与一见魂销苗岭阙,一邪一毒,东西相峙,无人敢于招惹。
这时,尤以一旁心有余悸的钟韩二老,猝闻此言,更感无限惶然!并暗骂自己昏积,分明人家留书有铁箫为记,何以竟想不起乃是这位老怪物的过去独门标志。
也恍悟丧门二鬼,原来就是他的门下。
饶是如此,但燕凌云,却剑眉一扬,却昂然不屑的一笑答道:“这样说来,大约你是愿以多年的名头作价,与小生一搏了,那也好,假如其胜在我,你们可要从此退出江湖呢?”
且又马上摇摇头,目视铁箫翁道:“从来你们黑道上人,没有一个会讲信义,小生还是不愿上当!”
别看燕凌云依然一介书生,-他这半年多的江湖历练,饱经患难,确已迥非往日初出茅庐可比。
只看他,如今眼见大敌当前,仍神色镇定如常,且出言僵激老怪,便是明证。
其实这也就是读书有成的人特质,每遇险阻,心存一股正气,置生死于度外的大无畏精神。
照说,他这样顶撞,语气极端轻蔑,必更愈益激怒石上高傲的敌人了。
那知事实,却出乎料外。
只见铁箫翁司海俦,闻言大睁着二目,不停的向燕凌云上下打量。
半响,反容颜转霁,呵呵一笑道:“从来一般小辈,仅一闻老夫之名,便扮出一副可怜之相,惜命求饶,惟有今天你这小子,竟胆大出奇,这倒不可多得。”
随又点点头道:“也罢!老夫暂破例一次,只要你真才实学果有可观,就免去责罚,既往不究好了!”
他仍充份自大,以为如此,便算十分宽宥,也不提假如自己一旦落败之时,应怎样交代。
是故我们的小书生,立刻傲然接口道:“这些废话,小生可不愿入耳,我只问你,适才夸下海口,设或胜在本人,贵师徒又该当如何?”
这种话,老怪似乎听得一楞!敢情他,压根儿对此事,就不会想过。
本来嘛!这位四海愁老怪物,一生狂傲,睥睨武林,眼中那看得起一个初出道的少年书生哩!
是以不禁闻言,顿时仰天一阵哈哈狂笑,然后厉声答道:“只要你这小子,有本事赢得老夫三招两式,我铁箫翁从此就永不履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