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七 章 武林自此多事矣 [2]
摄魂叟进观之后,朝洞庭异叟笑笑,又朝葫芦道人狠狠地瞪了一眼,也管不了三清殿上的局情变化,迳自挨身在神驼身旁坐下,和神驼有一搭没一搭地谈笑起来。
半纯阳自见了摄魂叟之后,烧饼脸上的金鱼眼一翻,已经改变初衷,他原意是想将洞庭异叟引来葫芦道人这间道观,递舌头给葫芦道人说话,报个假地方,将洞庭异叟诓到云贵苗疆一带兜个大圈子,他叔侄两个好趁这个机会去到江西九宫山将一元经弄到手,躲进郊山深处,武功大成后再出邙山。那时候,天不怕地不怕,你洞庭异叟要寻仇你就来罢。
可是,关外神驼突然出现了。洞庭异叟的语气那般傲慢,当着这位关外高人之前,半纯阳可不愿输气服口,怕传闻开去不好听,所以才来了个硬碰硬,和洞庭异叟一言一语地顶撞起来,准备在说僵之后分个真章。
后来看到丐门领袖摄魂叟蓦然出现,看样子是和关外神驼一路而来。神驼以神偷成名,不晓得他们两个是否也为打探一元经而来?设若这两位此来目的和洞庭异叟的目的相同,他报出假地名,纵能骗过了洞庭异叟,可不一定也能将这两位精灵鬼混过,一旦马脚泄穿,三老同仇敌忾的话,到那时候他半纯阳的活罪可就够受的了。
所以,他想,不如索性将真所在说出,让你们几个去打打头阵也好。持有一元经的人物,也不是什么好慧的主儿,你们前往若是弄得两败俱伤,我半纯阳伺机来个渔人得利又是何乐不为?
主意打定,又是一阵干笑,摸着腰间革囊,朝洞庭异叟大声说道:“泥菩萨也有三分香火气,老实说,一元经的下落像您老这么个问法,恐怕难有结果。”
洞庭异叟闻言大怒,喝道:“半纯阳,你在教训老夫么?”
半纯阳干笑道:“岂敢,岂敢!假如我姓鲁的话不中听,我们就来个各走各的路岂不大妙?”
洞庭异叟从鼻子里哼道:“路只有一条。”
半纯阳金鱼眼一翻道:“要我半纯阳说出一元经的下落并不难”
洞庭异叟寒着脸道:“说吧!”
半纯阳干笑道:“但我有个条件。”
洞庭异叟怒声道:“老夫不受任何要挟!”
半纯阳干笑道:“我半纯阳也是一样。”
洞庭异叟闻言又是大怒,才待发着时,台阶下坐着的摄魂叟忽然哈哈大笑道:“洞庭老儿也真是,条件人家提,接受不接受在你,这又何要挟之有?”
洞庭异叟心想,这倒也是。为了千古奇书一元经,他只好委曲一点了。在他,这样便算是被委曲着了。
他先瞪眼朗摄魂叟喝了声:“要你这个化子多嘴?”然后再朝半纯阳寒着脸道:“就依着那个臭化子的,先将你的要求说出来听听!”
他终将“条件”改成了“要求”。
半纯阳也不再在字眼上计较,眼中凶光微露即隐,仍然干笑着说道:“是谁告诉你这个消息的?”
台阶下的神驼这时也大笑道:“一个消息换一个消息,公平,公平。”
洞庭异叟因为紫燕子并不算个人物,便随口答道:“紫燕子!”
半纯阳也爽爽气气地说道:“江西九宫山一个和尚手里。”
这就叫做商鞅作法自毙,贪淫好色的紫燕子,一条命以后就送在洞庭异叟回答半纯阳这轻描淡写的三个字上。
洞庭异叟察言观色,知道半纯阳所晓得可能就只这么多,九宫山不过那么大一块地方,只要有了底子,还愁找不着那个和尚?当下也就未再追问。
半纯阳交代完毕,和葫芦道人相偕往后殿走去。
洞庭异叟和半纯阳了断之后,又转身朝台阶下坐着的摄魂叟叫道:“古一之,轮到你啦!”
摄魂叟仰头笑道:“我姓古的认输还不算数么?”
洞庭异叟寒着脸道:“嘴巴认输有什么意思呢?”
摄魂叟仍然笑道:“真个动起手来岂不是更没有意思么?”
洞庭异叟大声问道:“你以为谁不行?”
摄魂叟笑道:“天知道!”
洞庭异叟怒喝道:“这就叫做认输么?”
摄魂叟道:“那怎办呢,方老前辈?”
洞庭异叟斩钢削铁似地说道:“换一个不许带‘曳’的字号!”
摄魂叟笑道:“您老换掉不也一样么?”
神驼乐得拍掌大笑。
洞庭异叟如何忍受得了?一张紫铜脸皮气成了猪肝色。恨不得一口将阶下两个老鬼吞下去方才称心。可是,他洞庭异叟又有他一套臭规矩,人不动手,他不动手。嘴巴子比他利的算他倒霉,受不了他那种恶气的就是你倒霉。除非你有把握搪得那套掌劲如山的“少阳七式”。
洞庭异叟的脾气虽然躁了一点,心地却颇正直,这是武林中公认的事实,神驼不愿让这位心胸获仄的老人太过难堪,便从中打着哈哈圆转道:“武林双叟真是大笨虫两条,一个想比划,一个怕伤了和气,却放着一条现成路子不走!”
洞庭异叟连忙寒着脸问道:“此话怎讲?”
关外神驼哈哈大笑道:“这还不简单,佐九宫山跑呀,谁先得到一元经的人就算赢家,岂不较伸拳出腿来得风雅?”
这时,半纯阳已和葫芦道人从后殿走出,也不跟众人招呼,一迳往观外走去。
洞庭异叟纵身落向院心,回头朝神驼和摄魂叟二人点点头,寒着一张紫膛脸皮,说道:
“古一之!咱们就这么说罢!”
说完也往观外走去。以后,神驼探头观外向洞庭异叟打最后招呼是三小看到的,毋庸赘述。
两老三小,谈谈笑笑,一刹那,已经将酒菜吃得一精二光。五人吃毕,天已大黑,葫芦道人已经追随半纯阳前往九宫山寺经去了,观中经摄魂复查一遍,除了殿厨房内还留了一个又聋又哑的香火老道外,余无他人。葫芦道人一定是平常行为不检,败行恐落外人之眼,故离群索居,观中没用多人。这倒也好,两老三小,乐得在观中吃喝休息一宵,观中多的鸡鸭鱼肉,美酒佳肴,那个香火老道似乎业已习以为常,摄魂叟只朝他比比手势,他便一样一样地调制出来,色香味俱佳。
时近深秋,天气相当寒冷。人夜以后,摄魂叟又去房内挟出几条棉被,铺在大殿上,另外替玄龙加了一条,让他披上。殿中弄来一只火盆,火生得旺旺的,上面搁上一副铁格架,酒菜一起放上,边暖边用,妙趣横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