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 冷月照琼林 午夜梦回罡风急 昏灯摇碧火 隔墙人去剑光寒 [5]
照着彼时师训,又是只诛首恶,教化徒党,与人为善,迫令归正,不许随便妄杀,见虞南绮擒到二贼,本来就想问明来历底细再行发落,后又认出便是三月前遇那两人。
这时,正邪双方仇恨越深,青城派的道观又为敌人所毁,还伤了师徒四人。长人纪登的大弟子尤盛,因有一个师弟被几个异派凶人围攻,寡不敌众,身受重伤,差一点没有送命,便有方岳在内,心中恨极,欲为报仇,扬手一剑刚朝二人挥去,吃上官红一手将剑接过,放起二人,故意笑说:“功可折罪,现已释放。”令速逃走。
二人本来就觉异派凶人没有结果,那等淫凶为恶也看不惯,无奈出身穷苦,从小便被一妖道收作道童,业已上了贼船,无法自拔,正派中人又是对头,投身无路,一个不巧便是进退两难,两头都不是人,老是迟疑不决。二人同门同师,同一心意,交情极厚,常在一起,天性又都方正好义,虽在异派门下,非但从未自动为恶,有时并还釜底抽薪,暗中化解,背了师长同门做些除暴安良的事,近年邪正之分看得越清,心也越发忧疑,只打不起个主意。当日见一些极恶穷凶的师长同门伤亡殆尽,自己又被擒住,方党性命不保,不料以前无心为善。”竟收到这样后果,惊喜交集之下,觉着死生吉凶之机全在于此,如将机会失去,再和这些凶人余孽合流,早晚还是同归于尽。心念一动,同声请求立誓改邪归正,只求正派中人收归门下。
纪登听上官红一说,首先答应。二人心想,起初只说身是异派,邪正双方宛如水火,如往投奔,徒自取辱,不能如愿,还要身败名裂,想不到对方竟是这样宽宏大量,与人为善,当此力竭势穷之时,为有一善可取,便得将功折罪,如早投奔过来,岂不早好?
连这一次差点送命的惊险都不会有了。心中大喜,感激涕零,跟着便经纪登指定,拜在陶钧门下。先在金鞭崖隐居,不久青城派师徒随同嵩山二老移居海外,二人均有家室儿女,功力又差,没有跟去。
后来留山的人越少,二人先已听说旧日同党恨他叛师投敌,想要暗害他的全家,三次峨眉斗剑之后,异派群凶虽然瓦解冰消,余孽未尽,终恐死灰复燃,金鞭崖风景虽好,不宜耕种,为避仇敌耳目,始而只是暂时隐避,躬耕自给。后见当地风景气候和出产都是极好,日久相安,旧日同门又都离去,欲往海外从师,虽是去否听便,相隔太远,又不舍得妻室儿女,于是谢绝同门好意,就在当地住了下来。因是左近盛产海棠,花时灿如云锦,后又成了村落,取名海棠湾。所种梯田虽在山下,为避隆冬风雪,人家都是住在那长满海棠的山口以内,非但风景最好,地势也极险秘,三面均有危峰峭壁,绝壑高崖,相隔环绕,无路可通,由前山往金鞭崖已是山高路险,脚力稍差的人休想走到,如往海棠湾,还要先往金鞭崖,再由一条小径绕将过来,只此一条险径可通前山,所以终年不见一个生人。
这班隐居深山的土人,生活无忧,每当大雪封山、隆冬严寒之时,海棠湾虽是四山环拱中的一片盆地幽谷,气候较金鞭崖酷寒之处要好得多。当年雪势大大,也是二尺多深,农闲无事,家家均有盖藏,男女老少各自结伴,设法行乐,内有一家最善酿酒,便在山口边上开了一座酒铺,名为酒店,照样一面青帘挑在那银花灿烂的寒树古木之间,实则所有酒客都是自己人,借此消遣说笑,有的连酒菜也是自己带去。
村人均以方、钱二人为首,遇事集众商议,耕猎所得,也按人力平均分配,每到交冬木落,天寒地冻,又遇风雨霜雪,不能出外打猎时,全村男女老少俱都聚在村人所建公堂之内。那是一大间上下两层的竹楼,约有亩许方圆,后半是一大山洞,内里放着许多兵器和纺织器具、磨盘之类,四面生有壁炉,温暖如春。平日议有公约,一过九月,天好出去打猎樵采,遇到风雨大雪、天阴雾重,便同聚在公堂之内。女的纺纱织布,男的打造农具,磨制食粮、麻油、豆腐之类,做上半日,再各随所喜,或是练武打拳,或是下棋吹打萧鼓,或是准备年货和开春出山贩卖之物,早晚并有两次休息,有的去往洞中暖房浴池分班沐浴,有的约些伴侣饮酒说笑。起初本在公堂之中饮酒,后因内有几个量大的人饮时太久,妨碍别人做事,恰巧离年将近,一时乘兴,便由内中一个名叫赵四公公的,就所居前房开了这家酒铺,本意取乐,使那酒量好的人免得拘束,根本没有取利之念,不是农闲无事或是春秋佳日、夏夜纳凉,经人提议,也不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