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十九侠 - [还珠楼主]

第 十 回 下仙山 初逢伏蟒 入古刹 巧获奇书 [8]

  那女子见二人不时把玩,知道心爱此物,便说受了大恩,无以为报,如不嫌弃,情愿相送。元儿笑对南绮道:“你有那许多法宝,还要这腥臭东西则甚?”南绮道:“你知道些什么?你那两口宝剑,乃仙家至宝,剑法又出自师门心法,何等厉害。那蟒虽是长大凶恶,并不是一个变化通灵的怪物,怎么所吐丹元,能将我两个的飞剑全都吸住:

  当时它将全身盘作一堆,在它丹元发出来的碧光照护之下,法宝休想近身。我原想故作退去,引它来追,偏你不解我意,被它看破。万不料这么一个看去不甚出奇的兜囊,会将它那丹元收去,定是一个专收怪物丹元,具有生克妙用的异宝。他姊弟二人僻处空山,又和毒蟒恶蛇结下深仇,难保不有余孽,等我们走后乘隙来犯。有此兜囊,他二人正可借以防身。我们拿着,自是于理不合。不过这东西如此神奇,仅是一时凑巧用上,始终不知来历,不明用法,真是憾事呢。”

  那女子见二人看了一阵,仍是不要,心里着急,正要开口,忽听大人阿莽在那里大声呻吟。连忙跑将进去一看,见他身上肿处越发消退,看去已有了生机,但是复原还早。

  因为朦胧中听见殿外三人说话,喊乃姊去问二位仙人说些什么。那女子便把前事一说,阿莽闻言,皱眉蹙额,似在想一件已往之事。

  过有一会,元儿、南绮进来看视。南绮见他病势仍重,心想:“他人既如此长大,服药少了,恐难奏效。”便又向元儿要了几粒丹药,与他服用。刚走到他头前,猛一眼看见他所枕的那块玉石,莹洁晶明,宝光外映,不禁心里一动。便问乃姊道:“他睡的这块玉石,莫非也是庙中原有的么?”

  一言甫毕,阿莽猛在石条上叫道:“我想起来了。”三人忙问想起什么,这般着急。

  阿莽道:“适才我听姊姊说,二位仙人间我兜囊来历。好似前十几天,也有人间过,只想不起是在什么地方。如今又听女仙间这块石枕头,竟与那人所问大致相同,才把我提醒。原来那日追一豹子,追进峰那边乱山丛里一条谷中。那地方又窄又险,走我一人,还是勉强。因为谷口外倒了一片崖,才现出来,所以都是这多年没去过的地方。往日我捉虎豹,只须跑大步追上前去,一把捞住后腿尾巴,往山石上一甩便死。这只豹子身子不大,跑起来却比箭还快。我懒得追进,它又回头追我。恼得我性起,一心非捉回来不可。谁知走到尽头,忽见右面崖壁已然走完,现出一片平地溪涧,满山遍野俱是梅花,那豹却钻人左侧崖洞之中。那洞比这殿略高,弯着腰也走得进。”

  “刚刚赶到,还未进去,忽从洞内出来一个小老头,穿着半截黄色衣服,腰束藤条,光脚板,穿草鞋。我守着爹爹遗命,怕把他吓坏:正要回身:谁知他却不怕我生得长大,反吓我说:那豹子是他家养的,我如伤它,便要我抵命,神气恶狠狠的。我因为他生的瘦小,一把就会把它捏死,不愿和他一般见识。便对他说道:“豹子是你家养,我先不认得。好在它生得浑身乌黑,遍体黄星,与别的豹子不同、容易认出。既承你招呼,下回相遇,我不弄死它就是。”说完,我又要走。他又把我喊住,忽然改成满脸笑容,说是想不到我性情这样好,留我坐一会,与他谈谈。我想山中素无生人,那老头虽然神气可厌,难得他不怕我,日后多一个人解闷也好,便坐下问他有何话说。他才鬼头鬼脑,笑嘻嘻地对我说:前两天已看见我,我正在网鸟,他最爱那个兜囊。后来无心中走到庙里,又看我床上这块玉石。只要我肯,多少钱或宝贝都和我换。我因姊姊最喜吃鸠和野鸡、雪雁,这些东西不比野兽,飞得甚高,我只有网兜才捉得到。这块玉石,睡起来冬暖夏凉,钱和宝贝有甚用处?所以执意不肯。这才明白,起初他故意用豹逗我生气,和他打架,打了再装死来吓我,好要这两样东西。谁知我不和他呕气,便改为和气。他见改为和气,仍然无用,便留我吃点东西。我知除我姊姊,世上没有好人,恐他害我;又恐在外时久,姊姊担心,不肯吃他东西,便走了回来。走出好远,还听他在咕哝,说我面带晦色,此时不肯,日后悔之无及。回来见姊姊正睡晌午醒来,一直忘了说。这玉石原也是庙中之物,二位恩人、仙人如爱,只管拿走便了。”

  南绮闻言,便猜那谷中怪叟定知兜囊来历,说不定那蟒也是受其驱遣。便间阿莽去时怎样走法。事隔兼旬,阿莽只去过一次,也说不甚清。南绮一则因那女子乃弟未愈,再三跪求好了再走;二则又想会会那谷中怪叟是人是怪,如是左道旁门,便将他杀了,为世除害。索性好人做到底,便答应留下不走。阿莽姊弟原商量好了一个主意,闻言好不喜出望外。

  南绮已知大人名叫阿莽,便问那女子叫甚名字。女子道:“我叫胜男,我兄弟叫勿暴,阿莽乃是乳名。”说时;见天色傍晚,便把油灯掌起,要给二人安排食宿,便问:

  “喝酒么?吃荤还是吃素?”元儿道:“荤素倒不拘什么,都可将就。我这南姊姊带得有些万花凉露,我也还有一点于粮,你只给我们取点干净山泉来足矣。”南绮道:“人家有病人在床,恶蛇虽诛,难保不会有余孽,要山泉不会自己去取?这般时候,却教她出去。”胜男连说:“无妨,这泉水就在这殿侧大石上面,又甜又凉,只取不多罢了,要拿来吃,大约还够。”说着,早从架上取了一个木瓢,往外就跑。

  二人因适才在田时还听胜男叫阿莽挑两桶水回家去用,却不想水源近在咫尺,不知为什么要舍近求远,便跟踪出去。见侧面庙墙空着一个两三丈宽的缺口,墙外果有一块挺立的奇石,上丰下锐,高有数丈,围仅数尺。上面生着许多大小孔窍,因风作响,声如鸣玉。那泉水便从石顶一个小窍中涓涓流下,宛如一根银线,随风摇曳。水落处,有一个盆大水坑,水深只两三寸。胜男拿着木瓢,接有半盏茶时,还未接满。元儿见那水自石中流出,量虽不多,长年不歇,觉着新奇。试将瓢接过一尝,竟是甘芳满颊,凉滑无比。想叫大家吃些,又接了一会,才接了满满一木瓢,仍由胜男要过去,捧着一同回转。

  元儿在前,刚走入墙缺没有几步,忽听殿内阿莽一声怪叫,猜是出了变故,脚一顿,便往殿前飞去。就在这转眼进殿工夫,忽见一条黑影夹着一个东西,迎面飞将出去。元儿目光何等敏锐,早看出是生着一双火眼的怪物,手中拿的正是阿莽枕的那块玉石。又听阿莽急叫,更疑遭了妖物毒手。心里一着急,大喝一声,飞剑早随手而出,光华过处,只听咔嚓铿锵,夹着妖物惨叫之声,坠落下来。后面胜男,关心乃弟忧危,早把木瓢一丢,跑进殿去。一看阿莽右手紧握着一片黑的毛皮,身子已横了过来,伏在石榻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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