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 活 壁 [4]
一看见王风那个样子,他就知道这个人非独不能理喻,而且来势的凶猛,已不是他所能抵挡。
所以一跳起身他连忙向门那边冲去。
王风死追在常笑身后,分明又要跟常笑拼命。
在他清醒的时候,常笑都不肯跟他拼命,现在当然就更不肯跟他拼命的了。
也只有疯子才会跟疯子拼命。
王风现在已是个疯子。
门不知道何时又已关上,常笑冲过去,一脚就将门踢开个大洞,硬从那个洞冲了出去。
他根本没有时间将门拉开。
他才从那个洞口冲出,王风已一刀砍在门上。
一大片门板刀下碎裂,这一刀要是砍到身上,定然是血肉横飞。
王风第二刀第三刀跟着又砍下。
一连几刀,门便给他砍倒,他踏着碎裂地上的木块,冲出了房外。
看来他真的己发疯,如果他不是疯子,就算不将门拉开,也可以弓身穿过常笑踢开的那个破洞,他却只懂得用刀先劈开挡住面前的门户才出去。
到他出了这房外,哪里还有常笑的影于。
他立时变得仿惶无主。
他瞪眼望左,望右,望天。
冷月弓一样弯在天边。
他死瞪着那一弓冷月,突然,向月那边追出。
自古以来天上的月光在人们的眼中就有着一种难言的诱惑,在疯子的眼中莫非也一样?
月向西。
镇西是一个乱葬岗。
白杨荒草,寒蛩冷雾,乱葬岗就像个鬼世界。
风吹草动,就像是群鬼乱舞。
王风就在岗上停下脚步。
刀手在一个崩烂的墓前,他双手扶刀,一个身子仍是摇摇欲坠。
汗已湿透了他的衣衫,整个人仿佛都已虚脱。
他神态又变得仿徨。
那一弯冷月已被乌云掩盖,他已失去了目标。
乌云迅速地吞噬了漫天的星光,天黑如泼墨。乱葬岗变成了一个黑暗的地狱。
风吹更萧索。
霹厉一声,暴雨突然落下。
王风草一样抖在风雨之中。
他混身水潺,头发亦已被雨水打散,人终于亦被雨水打在地上。
他躺着,没有动,却不住地在喘息。
一道闪电划过漆黑的长空,照亮了整个乱葬岗。
闪电消逝的刹那,一个荒坟上突然冒起了一条人影。
雨夜乱葬岗,这个时候,这种地方,又怎会还有活人?
莫非这就是坟墓中的幽灵?
又一道闪电。
这道闪电照亮葬岗的时候,幽灵已立在王风身旁。
幽灵蹲下身,伸出一双手,捏开了王风的嘴巴,另一双手却将一颗黑色的药丸拍入王风的嘴巴。
王风的眼睁着,眼珠子却动也不动,更没有挣扎。
他浑身已瘫软,即使幽灵将他抱入地狱,他也没有力量反抗。
其实他的眼睛虽然睁着,意识已消失,根本就已没有感觉。
幽灵也没有再将王风怎样,只是抬手一托王风的下巴,强迫王凤将那颗药丸咽下。
然后幽灵就飘开,飘失在风雨里。
雨仍在下着。
王风躺在乱荒草中,就像是一堆烂泥。
也不知多久,他才从地上爬起。
他的面色更苍白,神态疲倦而讶异,张目四顾,仿佛要弄清楚自己在什么地方。
——这里的东面有一大片山坟,西面也有个乱葬岗。
他回忆着血奴的说话,突然笑了起来,喃喃道:"我现在莫非就在那个乱葬岗?"他居然还能笑。
一个知道自己将死的人,胆子果然就比常人大得多。
常人在这个时候,在这种环境,相信走都已来不及。
他笑着又在地上坐下,双手抱着头。
他的神智虽然已清醒,但从挥刀追斩常笑之时开始,他就一直在疯狂的状态中。
良久良久他的头才抬起,叹了一口气,喃喃道:"好厉害的毒药。"他已想起中毒这件事,也许挥刀追斩常笑那件事,他都已想起。
他跟着就说:"我居然追来这里。"再想想,他又道:"那种毒药虽然厉害,似乎要人发疯,疯过一阵于,就没事的了。"幽灵的出现,他显然根本没有印象。
"鹦鹉楼那边,不知弄成什么样子了?"
这句话出口,他便要跳起身子。
却就在这时,风雨中突然传来了杂乱的马蹄声。
马蹄声竞是向乱葬岗这边移来。
王风不由得一怔,要跳起的身子下意识一转,就伏倒在荒草丛中。
风雨声很大,他听到马蹄声的时候,马队已很近了。
来的是七骑快马,箭一样相继冲上了乱葬岗。
王风连忙从草丛中偷眼望去。
风雨迷住了眼睛,虽然已很近,他仍然无法看清楚来的是什么人。
马上的骑士亦没有发觉王风的存在,一冲上了乱葬岗,便纷纷将坐骑勒住。
一个铜钟也似的声音随后响起,道:"三爷还未到?"另一个阴森的语声跟着道:"应该是时候了。"应该是时候,这七个骑士竞是赴约而来。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与他们约会的三爷到底又是什么人?
王风的好奇心本来就很大,现在就算这乱葬岗所有的鬼魂都出动,他也不肯离开了。
七个骑士旋即纷纷下马。
几乎同时,乱葬岗之下出现了一个人。
这个人身穿蓑衣,头戴竹笠,风雨中走来,直走上乱葬岗。
七个骑士看着这个人走上来,都露出了警戒的神色。
竹笠低压在来人的眉际,即使没有风雨,仍有星月,在笠缘的阴影遮盖下,亦难以看清楚这个人的面目。
这个人一直走到七个骑士面前七尺的地方,才收住脚步。
他没有取下竹笠,只是抬起右手,以右手的食指将那顶竹笠推高,这已经足够。
王风虽然看不到,七个骑士已看到来人的面目。他们的神情立时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