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柳鸣蝉 - [玉翎燕]

第十章 夜入虎穴 [8]

  蝉姑娘此时心里已是雪亮,已经猜个八九成。上前低头一看,四个劲装大汉,与方才在丛林里所见到的那八十个人,装束一模一样,不用说,又是安家堡事先放出来的暗桩。

  此刻,这四人都被人点了“昏睡穴”,昏睡不清,躺在那里像死人一样。

  蝉姑娘回头对神偷无二,微笑说道:“邹大哥!我们又背了一笔人情债。”

  说着走上船头,跨进舱里一看,一根鱼蜡,点了不到一会,连一点烛泪都还没有,分明是为时不久的事。

  鱼蜡旁边,又是一张字条:“老狐狡猾,阎君无耻,为君清除,前途坦矣。”

  气的是这位中原七省绿林道总瓢把子,处处如此藏头露尾,倒是有些瞧不起人的意味。愧的是凭心而论,今天晚上若不是这位飘忽不定的落魂哨子怒龙凌雷,自己一行不栽在安家堡的明斗,就要栽在安家堡的暗算之下。

  姑娘拿着这张字条,反覆地看着,实在想不出这位绿林盟主,如此紧紧地跟着自己,处处为自己解危,却又不肯露面,到底是何用意?

  忽然舱门口船板一响,神偷无二迈步进来。

  蝉姑娘伸手递过这张字条,漠然地说道:“又是什么落魂哨子干的!好像是我们连四个脓包都打发不了似的,处处抢在我们前面,哼!真可恨!”

  神偷无二连字条都不接,平静着脸色,望着蝉姑娘半晌,忽又起桌上的纸笔,疾书道:“此人立意颇善,似乎已经不是对‘天孙锦’与‘金蜂蓑’而来,无甚可恨之处,只是……”

  写到此处,蝉姑娘抢过笔来,在纸上一阵乱涂,嘴里说道:“管他立意善与不善,他处处有些瞧不起人,我就讨厌!”

  神偷无二摇摇头,拿起方才那字纸,就鱼蜡上点燃,等到烧到一半的时候,从窗口投到江里。

  这一点火花在半空中一亮,蝉姑娘顿时微微一震,霍然平身一穿,从船舱窗口穿身而出,双足一钩窗栏,忽又翻身一挺,身形像是倒卷珠帘,临着舱板一翻而上,双手一按舱顶边沿,早就落身舱顶之上。

  姑娘站在舱顶,但见周围静静一片,什么也没有看见,可是,姑娘方才藉火光一闪,分明看到一个人影,从舱顶投影到江中,如何此刻又不见了?

  此刻,姑娘倒真的心里有些气恼了。

  快怏地,从舱顶上落下船头,二大傻正站在那里看着码头上躺着四个人发呆。

  姑娘连忙问道:“大力神!你们看到舱顶有人么?”

  大力神一怔,连声说道:“没有哇!人在那里?”

  姑娘料着他们也不会发现,当时也懒得言语,慢慢地回到舱里。

  刚一进得舱里,抬头一看,不禁啊呀一声,抢着上前扑到面前的人身上,叫道:“恩师!你老人家怎么来了?”

  程秋蝉姑娘从舱内翻到舱顶,只听到一阵鸽哨远扬而去,把人追丢了。再从舱顶怏怏不乐地走回舱内,竟没有想到恩师独脚尼含笑而立的站在舱中。

  独脚尼对于这位娇憨依然的爱徒,慈爱无限地抚着头,含笑说道:“傻孩子!沿途生事,受了不少教训吧?”

  蝉姑娘霍然从独脚尼怀里跳起来,瞪大了眼睛,望着独脚尼,说道:“什么?师父一直是跟在我们身后?”

  独脚尼笑而不答,只说道:“蝉儿暂缓入川,从水道溯流而至湖北,折道而入湘南,走一趟南岳。”

  蝉姑娘一听微微一怔,说道:“师父不是与峨嵋三老矮仙翁有金顶之约么?蝉儿与师父入川,正好赴约金顶,师父是不要蝉儿去么?”

  独脚尼微笑说道:“痴儿!为师的一诺千金,岂能毁约不前?矮仙翁日前从水路飞舟传简,遍谕峨嵋派弟子,转告知为师,峨嵋三老有二老远涉西北未回,峨嵋金顶之约,稍展期限。”

  蝉姑娘这才平复了翘得老高的嘴,又喜孜孜地问道:“师父要蝉儿到南岳,又是为了什么呢?”

  独脚尼招招手先叫神偷无二过来,说道:“邹施主不幸误中川东狼孟中化的毒烟,嗓音咽哑至今,贫尼至今犹在念中。偶尔听到传说,南岳衡山之柴盖峰顶,有人发现一株‘复聪果’其实这‘复聪果’只是江湖中传诵顺口叫来的名字,真正的名字应该称之为灵果,能治疗奇难百症,使聋赜者复聪,咽哑者复鸣。……”

  独脚尼刚一说到此处,蝉姑娘顿足雀跃而起,抚掌笑道:“师父!蝉儿到南岳柴盖峰上,摘取这个复聪果,使邹大哥复原他的嗓音。”

  独脚尼忽然正色说道:“南岳钟灵毓秀,景物雄奇,武林高人往往会择地而自居,五十年前,江湖上就流行着:‘二老飘飘上南岳,三龙浩浩入太湖’之说。衡山二老是否还在人间,无人知道。若衡山二老仍在衡山,岂容闲人乱去冲撞?况且……”

  独脚尼停顿了一会,无意地看了蝉姑娘一眼,接着说道:“灵果数十年难得存住一个,每年开花结果,未熟即为鸟兽食去,或自行掉落,百难存二。果能碰上一枚未被鸟兽食去,又未脱枝落下,它的功用岂止是复鸣复聪,更能易容换面,乃至生死人而肉白骨……”

  蝉姑娘一听不禁浑身一颤,连声问道:“师父!所说的都是真的?”

  独脚尼沉重的脸色,又泛出一丝微笑说道:“痴儿!为师的能和你说谎么?”

  蝉姑娘突然激动非常,隔着薄纱,可以看到姑娘晶莹的泪珠,樱唇也在微微的抖动,而且变得是如此的苍白。

  独脚尼微微喟叹一声,说道:“灵果之生南岳,已经传遍武林,定然引起武林众人窥伺。只是此果真正成熟之期,则为‘白露’这天半夜子时,早去无益。蝉儿与邹施主以及侯氏弟兄,即日起程,赶赴湘南,白露之前,定能赶到。”

  蝉姑娘一听灵果已引起武林之注意,不禁又忧于形色,姑娘绝不是畏惧强敌,而是灵果关系至为重大。任何人都难于例外,一有了患得患失的心理,就难免怯意遽生。

  蝉姑娘此刻仰着头,呆呆地望着独脚尼,半晌怯生生的说道:“师父!你……你不和我们一同去么?”

  独脚尼笑着抚摸蝉姑娘的头,突然,两眼遽然一睁,神光一闪,渐渐又和缓下脸容,说道:“蝉儿!欲取得灵果,单凭武功一项,则难望为功。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谁也不敢说是天下无敌,因而,仅凭武功,谁也不敢说稳得灵果,佛门最重‘缘’之一字,蝉儿如果有缘,南岳之行,可以获得灵果,无缘奈何言及其他?蝉儿懂得为师的意思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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