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四方风云聚会 [3]
朱家皇朝的开国皇帝,出身地痞流氓,做过乞儿和尚,参加过香军造反,对社会结构洞察见微,施政的方针也就极为严酷残忍。
为了保护皇权流传千年万载,避免皇室操戈夺权,所以把所有的龙子龙孙,除了正系是储能留在京都之外,其他全赶至天下各重要州县就藩,在天下各地称王,如无圣旨召见,决不许私行接近京都。这些散处天下的龙子龙孙谁又不暗植实力,保护自己?
说不定哪一天哪位当皇帝的叔叔伯伯或者侄儿侄孙,一时心血来潮,认为他们靠不住想造反,那就大祸临头。如果具有潜力,至少可以让当皇帝的同胞有所顾忌,不敢逼反他们的。
江西宁府却不同,庞大得足以向当今皇上的权威挑战,要取而代之。十余年经营,气候已经到了可以公然活动地步,远在江西遥控朝廷大计,每天都在收买当朝王公大臣,每天都在唆使皇上锄除异己。
连贤名遍天下的大学土黄宏,也在去年被宁府的谋臣逐走。
宁王甚至派了爪牙,挖掉费大学士的祖坟,杀掉费家的乡亲族人,天下震动。
而天天带了官兵远走黄花驿到蓟州抢女人。逼奸大臣妻妾为乐的正德皇帝,是唯一不相信宁王敢造反的人。
神龙密谍在京都里,已可以公然活动,与锦衣卫相处得水乳交融,与东厂也保持友好的接触,这就是潜龙不敢与神龙直接冲突的原因所在。
飞天神熊的话已经说得够明白,要是潜龙再不识相,就要动用厂卫,甚至出动外四家的官兵,群集西山踏平黛园,可不是虚言恫吓,神龙就有这种能力份量。
郭大总管不敢不示弱,飞天神熊更神气了。
“小辈,你背上的剑是彩虹剑吗?”飞天神熊的矛头指向周凌云。
“你没看错,眼睛一定还没老花。”周凌云双手叉腰屹立如山,气壮如山,气大声粗,威风八面:“不折不扣的天下七大名剑之一,杀起人来干净俐落,绝壁穿洞,吹毛可断,你的脖子够硬吗?”
“混帐东西!你就是百了刀?”
“你这狗杂种贼王八。”周凌云也破口大骂:“天下几把刀威震天下,谁不知道我是如假包换的百了刀?你要抬出龙来吓唬我吗?”
“混蛋!”这次飞天神熊不敢再骂恶毒的“混帐”了,改骂混蛋,怕被百了刀用更难堪的咒骂回敬:“你擒走了黄山文家的小姐?”
“没错,有这么一回事。彩虹剑原来是她的,现在换了主,神物有德者居之,有什么不对吗?”
“你这混蛋下流得公然喊叫拍卖人?”
“半点不假,天下间公然拍卖人的不止我一个百了刀,连皇帝老爷也公开在鸣玉坊,他开的皇店拍卖抢来的女人,一车一车的抢,一个一个拍卖;皇帝老爷能,我百了刀为何不能?”
上来一个獐头鼠目,五短身材却佩了一把大刽刀的人,往飞天神熊身畔一站。
“长上,与这种下流的贱贼痞斗口,准输,而且有失身份。”这人用带有江北腔的口音说:“让属下打发他上路,以免夜长梦多。”
周凌云不以英雄豪杰自命,放起泼来口没遮拦,飞天神熊想与他斗口,的确是有输无赢。
他说得一点也不错,皇帝在鸣玉坊和积庆坊开皇店,拆掉两坊的民居大宅,按他的意思建造各色商店,其中包括教坊妓院,酒馆赌访一应俱全。后来,甚至把豹房也移至皇店区,称为镇国将军府。
那时,皇帝经常不在皇宫,带了亲信官兵,由大奸大恶威武副将军的江彬带领(江彬是神威营都指挥金事,神威营是外四家之一),整天带了军帐北巡,出居庸关走宣化、蓟州,沿途大抢女人,公然淫辱各地文武官员的妻妾,将一车一车的女人,带回皇店拍卖,无法无天,天怒人怨,荒唐得离了谱,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先要他把文小姐交出来。”飞天神熊怒声叫。
“姓文的小女人不是人,是一条小母龙。说好听些,是神龙的小宫主。”周凌云流里流气地大声宣布:“底价是黄金千两,谁标价高就是谁的。现在人很多,谁开始加价,叫吧!”
“人呢?我要先看人。”獐头鼠目的人阴笑着一步步向前接近。
“去你娘的!”周凌云大骂:“我又不是官媒,把女人拖到街上让买主看吗?小母龙你们都知道,拍定了一手交钱一手交人,还怕我掉包吗?不要再走近了,阁下,这是最后警告,再走近后果自负。”
“小辈,你怕我接近呀?是不是怕我?”
獐头鼠目的人得意洋洋,仍向前接近。
“我不但怕你,而且怕所有的人接近。是有些狗娘养的将匣弩暗藏在披风内,出其不意抖出来发射;另一些卑鄙的杂种,从不按规矩使用暗器,闷声不响突然来一手满天花雨,足以将功臻化境的对手打下地狱。好了好了,你已经一脚踏入枉死城了,后果自行负责吧!”
“哈哈哈……”
刀光一闪,人影似乎幻化为刀光的一部分,一闪之下,又回到原位,暮尔消失。这一露,一进,一退,由于太快了,旁观的人有许多不知道发生了何种变化。
反正眼中看到刀光乍现乍隐,耳听那位獐头鼠目仁兄震耳的狂笑突然中断,如此而已,刀光消失,这才知道发生了可怖的变化,而且变化已经结束了。
周凌云仍然站在原处,刀已经入鞘,仍然双手叉腰屹立,虎目中神光炯炯,摄人心魄。
獐头鼠目仁兄,则站在八尺外,大刽刀已出鞘尺余,身形一晃,再晃,狂笑已经消失,大嘴依然是张得大大的,状极可笑。
不但可笑,而且可怖,咽喉已断,鲜血与气泡不断冒出、流下,一片猩红染湿了衣领、前襟。
“有人叫价吗?”周凌云的语音有如乍雷惊蛰。
卡一声响,出鞘一半的大刽刀滑回鞘内,獐头鼠目的人向前一栽,陷人浮雪中,开始最后的抽搐挣扎,像喉管刚被割断的鸭子。
“咦……”惊讶的叫声随即从人丛中传出。
飞天神熊大吃一惊,僵住了。
“你……你一下子就……就杀死了他?”飞天神熊用意似不信的语气傻傻地问。
“有些人,就是自以为了不起不听警告。”周凌云指了指可怕地挣扎的尸体:“这位仁兄就是这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