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9]
于是,众人匆匆走进上房,依序落坐,简维武才将由“羡仙宫”壮汉口得到的真实消息,说给大家听。
简大娘听后,立即感慨的说:“像凌壮志那等温文知礼的少年,实在看不出他是一个身怀绝学嫉恶如仇,一口气连毙十高手的人。
简维武又补充说:“他一身兼具四大恶魔的绝世武功,已内力精深到兵刃相交,真力断剑的境地,这的确是令人难以置信的事。”
一直忿怒填膺的简维英,坐在一角听完大哥的叙述,早已必灰意冷,这时颓丧的站起来,黯然走出房去。
简维武夫妻和弟媳,俱都惊异的看了一眼黯然离去的三弟,不由望着简大娘同声不解的问:“娘,英弟怎么了?”
简大娘看了小儿的背影一眼,不由轻声一叹,接着,强自一振精神,似乎想开了似的望着两个媳妇,说:“正午了,大家吃饭吧,今后都不准再谈凌壮志的事。”
这时的凌壮志,正急催坐马,如飞狂驰,早在十数里外了。
他任由乌骓向北狂驰,想到方才适时离开简大娘处,不由暗自庆幸,否则,简维武当场指破,又是一番口舌。
他并不是怕简氏兄弟,而是尊敬简大娘是位颇着清誉的前辈人物,简维英又是一个善良孝顺的青年,他不愿加给这个忠厚的家庭太多的苦恼和麻烦。
乌骓一声长嘶,如飞奔进一座镇口。
凌壮志心中一惊,立即减低马速,举目一看,镇店极大,足有千户。
大街上行人不多,想是正午时间,多在进餐用饭。
一阵铮铮的锅勺相撞的声响,随之飘来一阵酒香。
凌壮志顿感饥肠辘辘,定睛一看,恰是一座富丽堂皇的大酒楼。
于是,勒缰下马,酒楼下立即跑过一个店伙装束的中年人来,伸手接马,满面堆笑,说:“你,喝酒楼上有雅座,打尖楼下有便餐!”凌壮志将马交给店伙,立即吩咐说:“马不要离鞍,尽心的放它一下。”
说着,顺手丢给店伙一块碎银,作为赏钱。
店伙又惊又喜,连连躯腰应是。
凌壮志正待举步上楼,心中一动,立时想起宫紫云,于是停下步来,转首望着拉马店伙,和声问:“小二哥,午前可曾有位紫裳背剑,骑青鬃马的姑娘,由店前经过?”
店伙毫不迟疑的摇摇头,恭声说:“回禀爷,小的没看到。”凌壮志微一颔首,转身向楼口走去。
就在他转身举步的同时,他发现对街角落处,正有两个劲装背刀的武林壮汉,目光惊异的望着他,窃窃私议。
凌壮志心中一动,似有所悟,继续大步向楼梯上走去。喧哗想猜拳行令,举杯呼干声,径由楼上传下来。
登上楼口,凌壮志的双目不禁一亮,楼上布置豪华,酒客已有八成之多,大都是富绅大贵,武林豪客。
一阵蹬蹬的脚步声,急步迎过一个满面含笑的酒保来。酒保这一行动,照例要惊动所有的酒客,有的继续饮酒,不屑一顾,有的漫不经心的看看上来的是谁。就近几桌上的武林人物一见白衫银花,头束黄淡儒巾的凌壮志,俱都面色一变,神经敏锐的人,竟脱口一声轻啊。全楼酒客,大感惊异,因而,齐向楼口望来。
一望之下,全然倏然一静,一座吵杂的酒楼,顿时静得鸦鹊无声。
展笑迎来的酒保,立时惊觉,断定上来的这位儒雅书生,极可能就是酒楼客正在谈论的那位震惊江湖的神秘白衫少年。于是,脸上笑容尽敛,立时卑恭肃谨的躬身说:“爷,请随小的来。”
说罢转身,躬着腰当先向前走去。
凌壮志看了这等情形,暗赞晋德大师有先见之明,因而,他决定即刻离开这个极易招事惹非之地。
心念一转,立即谦和的说:“请慢,在下并非前来饮酒,而是看看贵楼可有在下要找的一个人。”
酒保立时停步,依然恭谨的立在那里颔首应是。
凌壮志佯装游目细看全楼,作着寻人之势,不少黑道闻名的恶徒,俱都惊得面色如纸,悄悄低下了头。
看了全楼一眼之后,即对酒保歉然合笑说:“那人不在此地,打扰了。”
说罢,转身向楼下走去,两个酒保即至梯口躬立相送,并恭谨的连连点头,不停的连声说:“不敢,不敢,爷甭客气。”凌壮志走下酒楼,乌骓仍被那个店伙拉着不动。
于是,伸手接过乌骓,认蹬上马,放缰疾驰,如飞奔出镇口。为了避免再节外生枝,延误恒山行程,他决定尽量远离官道、重镇和大城市。
一连几日,尽走偏僻乡路,果然没有再发生万人睹目的事情,但,他也因此失掉了宫紫云的丽影行踪。
凌壮志断定娟师姊必然也是前去恒山,因而并不十分焦急,他想只要先她到达凌霄庵,两人必能在那里会面。
心念已至,事无所羁,放马向北飞驰,他夜间沿官道重镇前进昼夜,在小村偏僻小店住宿。
自此,江湖上突然失去了他的踪迹,但,武林中议论纷纷,愈越急烈,对他的行踪愈加注意了,无数黑道恶魁,都因他的出现江湖而消声匿迹。
凌壮志匹马只身,戴月披星,除了让乌骓得到上好的草料,给它恢复体力的机会外,他极少有个完整的通宵睡眠。
这天,朦胧薄晓,大地像披着一袭淡淡的乌纱的女神。
凌壮志精神奕奕的坐在昂首竖鬃,奔驰如飞的乌骓马上,听着雨点般的清脆蹄声,击破黎明的寂静。
耸拔巍峨,气势雄伟的北岳恒山,已在正北遥远的天际,现出一道绵延无限的起伏山影。
凌壮志一见山影,不由笑了,他首先想到恩师迷离的身世就要揭晓了,丽姿绝美的娟师姊,也许已经先到了。
这些天来,他日夜兼程,受尽风霜之苦,但每当他的脑海浮现出丽姿绝美的娟师姊时,他英挺的脸面上,便立时过一丝甜甜的笑意。
俗语说:“望山跑死马”,凌壮志由拂晓,日出,骄阳正午,直跑到日落西山,苍茫薄暮,才到达恒山的南麓。
由于心情急切,恨不得立时飞上恒山找到凌霄庵。
他将鞍马寄在山下小镇上的客栈里,准备了一些食物。乘着月色皎好,展开轻功,直向山区深处驰去。
半山以上,群峰如林,悬崖峭壁,绝壑千寻,蒙蒙蒸腾的白气,缭绕谷峰之间,分不出是雾是云。
渐渐的,光线暗淡,云雾浓重,已无山路可循,凌壮志纵跃飞腾,宛如盘绕升空的白鹤,直向一座插天孤峰上升去。
因为,他断定“凌霄庵”,必位在绝高的岭峰之上,同时,他一直谨记恩师的叮嘱——找到凌霄庵,一切自会明白。
如飞升上天,气温渐低,寒凤渐冽,悬松突岩上,渐有积雪。
再升百丈,双目突然大亮,定睛一看,已达云上,峰壁上积满了冰雪,皓月光空,雪光刺目,几疑是大天白日。
仰首上看,尚不知峰巅何处,看看拱围四周的其他高峰,大都突出云上数十丈,唯独立身的绝峰,矗立直达霄汉。
凌壮志略事休息,吃了一些东西,继续坚持的向上升去,他认为只有建筑的绝顶峰巅上的庵院,才配称“凌霄”两字。
再升百数十丈,已达绝峰之巅。
峰上一色银白,映月生辉,雪岩,冰树,插天古木,阵阵罡风,吹起漫天冰屑雪花,旋空飞舞,异常壮观。
凌壮志凝目前看,发现数百丈外一片银色松林中,在时而扬起时而息的旋飞雪雾中,隐约现出数角殿脊。
这一发现,令凌壮志惊喜若狂,如飞向前扑去。
雪屑打脸,寒风刺耳,由于过度兴奋,在这一刹那,他一些也不觉得了。
来至巨木松林的边沿处,巍峨的立着一座厚大牌坊,四根巨柱,已被冰雪密密裹住,分不出是石是木。
凌壮志强抑心中的兴奋,停身立稳,仰首一看,只见正中前倾下斜的石匾上,赫然刻着四个已显得有些模糊的斗大石字——凌霄之门。
一看之下,惊喜欲狂,他似乎忍不住向天长啸,以发泄这些天来旅途所受的风霜之苦。
但,他不敢在这世外清静佛地放肆,于是,仰天吐了口长气,让激动的心情静下来,接着大步走进凌霄之门。
门内一道宽路,积雪极厚,走在上面坚逾冰石,两侧巨松,高约数丈,俱是数人合抱的大树。
数十丈外,是座覆满冰雪,并列三洞的大山门,在皎洁的月光下,远远看来,雄伟巍峨,气势磅礴。
再前进十数丈,发现三门紧闭,积雪已将门洞堵死,似是多年无人出入。
凌壮志心中大吃一惊,纵身而起,飞身前扑,来至近前一看,三座大门破烂不堪,早已多年失修。
仰首上看,巨匾破裂,油漆尽脱,已看不清任何字迹了。
凌壮志这一惊非同小可,宛如由绝峰之巅跌入万仞深渊,立时惊出一身冷汗。
于是,急忙一定心神,腾空飞上山门,游目一看,当头如遭雷击,身形一连几幌,险些栽进门内。
只见残垣塌屋,破栋断梁,三座巍峨的大佛殿,仅残余一两个山墙脊角,一片荒凉凄苍的景象。
凌壮志在万分兴奋之际,突然遭此打击,多日来的风霜疲惫,一齐向他袭来,只觉头晕目眩,摇摇欲坠,他自觉两腿已不能支持他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