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差阳错 - [倪匡]

第八章 情义难两全 [2]

  祖天开越听越不耐,正想大声责斥,但是王朝却兴趣盎然:“那是甚么物事?”

  阴差摇头:“我也说不上来,但称之为阴间之宝,那是错不了的!”

  王朝再问:“替你带东西到阴间去的人,是不是还有还阳的机会?”

  阴差点头:“当然有,不过照我看,人人都会愿意留在阴间!”

  祖天开这一次,不等王朝再问,就大喝一声:“那你又怎么不留在阴间,却到阳世来了?”

  他的嗓门大,一开口,连楼下都能听见,说的话又古怪,一时之间,人人向他望来。

  阴差淡然一笑:“我另有特别的原因,不必告诉你,告诉你,你也不会信!”

  祖天开闷哼了一声,向王朝一挥手:“我游兴已尽,我们走吧!”

  他这话已说得很露骨了,那是说,阴差败了他的游兴,他不想再逗留在这里,和阴差这个人胡说八道下去。

  可是王朝的反应,却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王朝居然道:“不,我和阴兄一见如故,正要请教!”

  他说完,看到祖天开怔在那里,他补充了一句:“你要是想走,只管先走!”

  祖天开一听,几乎肺都要气炸,他自然不是好脾气的人,可是一腔怒火,偏偏在王朝面前,一点也发作不出。

  他当然不舍得离开王朝,翟然起立之后,只是走开了几步,到了栏杆旁,看江水,生闷气,大口喝酒。

  开始时,他还听王朝在向阴差询问阴间的情形,阴差有问必答,祖天开越听越闷,酒也越喝越多,渐渐地酒意涌起了上来,也听不清王朝和阴差又说了些甚么。

  一直到夕阳西下,落日血红,王朝才来到祖天开的身边,宣布:“我要和阴兄作竟夜之谈,阴兄会随我们回客栈去!”

  祖天开盯了王朝一会,又怒视着阴差,几乎要出手把阴差抓起来,抛下长江去喂王八!

  王朝可能看出了他目有凶光,所以叫了他一声,并且道:“事情很重要。我还有好多地方不明白,必须请教——这是千载难逢的机缘,我不能错过!”

  王朝说来,坚决之极。祖天开本就扭不过王朝,这时也只好点头答应。

  氐搅丝驼唬在上房之中,祖天开喝闷酒,王朝和阴差密谈,也不知说的是甚么,两人竟像是有说不完的话一样。祖天开自顾自喝酒,不一会就已鼾声如雷了。

  第二天早上起来,王朝在打太极,看来精神奕奕,极其兴奋。阴差则歪倒在一张榻上,沉沉入睡。

  王朝一看到祖天开醒了过来,就向他走来,一面走近,一面卷着雪白的绸衫的衣袖,样子潇洒,他来到祖天开的面前,问:“你那位姓曹的把兄,和你的交情如何?”

  祖天开想也没想:“极好,一起出生入死多次,算得是生死之交。”

  王朝皱了皱眉,半转过身去,把卷起了的衣袖放下来,又卷上去,重覆了好几次。

  祖天开等得不耐烦,正想问怎么了,王朝并不转回身来,先问:“和你我相比,是谁和谁的交情深些?”

  祖天开又好气又好笑:“这是甚么话,我和你是甚么关系,世上又有谁能和你相比,我们是同命——”

  王朝疾转过身来,伸手掩住了祖天开的口:“那么,你就答应我一件事!”

  祖天开佯怒:“你叫我做事,还要先问明了交情如何,这未免太令人心寒了!”

  王朝叹了一声:“不是我不相信你不肯为我尽心尽力,而是由于事情和令把兄有关!”

  祖天开不解:“和他又有何干?”

  王朝一字一顿:“我要阴差自阴间带出来的那宝物,怕你把兄不肯给!”

  祖天开先是一怔,接着,他算是明白了王朝的要求。他立时又轰笑了起来,伸手拍胸脯,发出响亮的声音,大声道:“除非是要他脖子上的人头,不然。我一开口,曹大哥没有不给的!”

  王朝斜睨着祖天开,缓缓摇头。祖天开一跺脚:“走,这就去找他,我知道他在天河口有祖产,正在湖北境内,一两天就可以到!”

  王朝叹了一声:“你就是这样的毛躁脾性,你先弄明白那东西是甚么才好!”

  祖天开不屑地望了正在沉睡的阴差一眼:“从阴间带出来的东西有甚么了不得,就算是十殿阎王的宝玺,在阳世也并无用处!”

  王朝神情严肃:“你错了,那是一件真正的宝物,妙用无穷,连阴差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少妙用,他只知两个用法:一是持着它,可以来去阴间:二是得此宝的人,可以向它许愿,所以,他把这宝物,定名为‘许愿宝镜’。”

  祖天开虽然没有学问,但是“许愿”是怎么一回事,他自然知道。

  他吐了吐舌头:“许了愿,能实现?”

  王朝点头:“是,情形是那样——”

  王朝接下来,就把那“许愿宝镜”如何使用,特性如何等种种情形,告诉了祖天开。

  (有关“许愿宝镜”的使用法和种种禁忌以及它的奇妙之处,在“从阴间来”、“到阴间去”这两个故事之中,已有详细的解说,不再重覆。)

  王朝当时告诉祖天开的一切,自然都是阴差告诉他的。祖天开当时,由于那一切很是复杂,一时之间,他也弄不明白。

  可是他久历江湖,自有一套精明的应世之方。等王朝兴致勃勃地讲完,由于兴奋,他的双颊,甚至泛起了酡红,祖天开再向阴差看了一眼,问了两个问题。第一个是:“这东西既然那么好,他自己怎么不留着用?”

  王朝急得顿足:“刚才我对你说的话,你究竟听进耳去了没有?许愿宝镜一个人一生只能用一次!他用过了,就没有用了。而且,他从阴间逃出来.又偷走了阴间的宝物,怕阴间会派别的阴差来追拿他,所以要有人替他把宝物送回去!”

  祖天开又提出了第二个问题:“他为甚么要把这一切告诉你?”

  王朝的样子很自得:“当然是投缘!也是该我有此奇遇,一听他从阴间来就信了。若是像你那样,只顾哈哈大笑,甚么机缘都叫你笑走了!”

  祖天开给王朝一阵埋怨,说不上话来,只好讪讪地笑。过了一会,他才想起另一个问题来:“曹大哥还没有动身到阴间去?”

  王朝冷笑一声:“你把兄也不是白替人家做事的人,他要先对宝镜许了愿才动身——许愿的时间,每个人不同,一生只有一次,若是已过了时间,宝镜到手,也没有用处。阴差根据我的生辰八字,替我算过了,我能使用宝镜的时间,就在十天之后!”

  祖天开皱了皱眉,咕哝了一句:“才认识的陌生人,就把自己的生辰八字给了人!”

  中国人一向把自身的“生辰八字”当作是一个秘密,因为有不少巫蛊之术,可以根据这一组数字,作出损害一个人的行为。

  王朝瞪了祖天开一眼:“既然相识,就不是陌生人了,何况还能有这样的好处!等我许了愿,愿望实现,你也别在江湖上过那刀头上舐血的日子了,到时,日子多好过!”

  王朝的这几句话,算是一种许诺,这许诺,听在祖天开的耳中,自然受用之至,全身都暖烘烘。而且,他当时想,事情再简单不过,以他和曹普照的交情,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所以他又拍胸:“行,我们这就走!”

  王朝大是高兴,向阴差一指:“他也一起去!”

  这时,阴差也醒了,正在张大口打呵欠,双手高举,大大地在伸懒腰。

  祖天开一怔:“他去干甚么?”

  王朝道:“他是物主,万一曹大哥不肯,由他出头说话,也好说些。”

  说来说去,王朝还是不相信祖天开能把那宝镜手到拿来。他当然大为不悦,可是也只能闷哼一声,并不能改变王朝的主意。

  于是,三个人便一起上路。

  祖天开由于王朝向他说了阴间宝物“许愿宝镜”的事,所以对阴差也大感兴趣。可是阴差和王朝说话的时候多,对祖天开,只是有问有答,并不主动找祖天开说话。

  三人在路上走了三天,相安无事,并没有甚么特别的事发生。

  那时,路上并不平靖,盗贼土匪很多。但是祖天开所经之处,三山五岳的人马,都恭恭敬敬,拿着名帖,提着礼物前来拜见。有几个占了山头立寨的股匪,还请三人上山去盘桓一阵,也都叫祖天开拒绝了。

  在路上,有一次祖天开曾半认真半开玩笑地问阴差:“你从阴间来,究竟是人是鬼?”

  阴差不以为忤,笑眯眯地回答:“我皮破流血,日照生影,你说我是人是鬼?”

  祖天开道:“答得好,那样说,你是人,既是人.如何会到阴间去?”

  阴差答得很老实:“阴间主人要人差遣,看中了我,把我带去的!”

  祖天开笑:“阴间有的是鬼,阴主为甚么不差遣鬼,要差这人?”

  阴差对这个问题,答得比较滑头:“那得去问阴主,我不知道!”

  祖天开闷哼一声,又问:“你在阴间,曾见过牛头马面,十殿阎王,判官?”

  阴差道:“不,我没有见过!”

  祖天开很是恼怒,以为阴差不给他说实话。

  (卫斯理和白素,倒可以知道,阴差并不是胡说八道。他们两人也到过阴间,并没有见到甚么阎王判官,见到的只是一种十分奇特的灵魂存在现象——因为他们是人,所以看不到阴间的真相。)

  (王大同那时不是人,他的灵魂到了阴间,和人进入阴间的感受,完全不同,王大同就说他曾见过阎王判官,宫廷楼阁,各种鬼魂。)

  (不过,王大同被认为是疯子,没人相信他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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