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七 章 [3]
罗玉成咧嘴一笑道:“那是当然,凤姐阅人良多,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只是,没有我罗玉成可能会坏了大事,沾凤姐雨露之恩的人不少,如何对我那么吝啬,一个人嘛,眼光应该向远处看,往大处看,凤姐是个聪明人,怎么那么想不开?”
红衣人儿没说话,凝望罗玉成良久,突然摇了头道:“真想不通,同样都是人,人与人之间,却有这么大的不同。”
罗玉成讶然笑问:“凤姐这话什么意思?”
红衣人儿轻嗔一声,摇头说道:“世间的事为什么这样,造物弄人么?自己想要的得不到,自己不想要的,推都推不掉,我这个人有人看不上眼,有人却恨不得一口把我吞下去。”
“哼”地一声轻笑,带着凄凉,也带着自嘲,接着淡然一句:“来吧!老么。”拧身往树林子走去。
罗玉成迟疑一下之后,脸上突然浮现一种异样的激动神色还有一种得意的笑意,迈步跟了过去。
口口口
天刚亮,一大半的张家口还在寂静之中。
起得最早的是捡粪的,背着粪筐,拿着粪叉,满街跑。
“张家口”是个马市,也是远近骆驼,牛羊的集散地,还能没粪捡?
除了这些捡粪的,就是狗了,也是满街的跑,到处找食。
就在这寂静的一刻钟,“福记客栈”门口那条街上,转过来一支队伍。
这支队伍,最后面是三个老头儿,三个老头儿中间的是“霹雳火”,“霹雳火”左边,是个清癯瘦削的五旬上下老者,穿一身灰色裤褂,脚底下是双薄底快靴。
“霹雳火”右边也是个瘦老头儿,穿件黑色长衫,身材瘦瘦小小的,看上去轻轻的,黑黑的,一双小眼睛好深好深,远看跟两个黑窟窿似的。
“霹雳火”跟那清癯老者脸色都很凝重,尤其是“霹雳火”,凝重的神色里还带着悲愤杀机。
那黑衣瘦老头儿脸上却不带一点表情,冷冰冰、死板板的,一点表情也没有。
“霹雳火”三个身后,是八个壮汉子,有中年的,有年轻的,白君武、罗玉成跟那个小三儿都在里头。
白君武两手捧着一柄带鞘长剑,剑把上镶着宝石,剑鞘上缠着金丝刻着花纹,看上去相当名贵。
罗玉成抱着一具圆圆的,长长的革囊,里头不知道装的是什么,看上去相当的沉重。
那个小三儿怀里明晃晃的,那是一对钢轮,每个钢轮八个齿,每一个齿都锋利无比的。
白君武等八人身后,四个黑衣壮汉抬着两张门板,一张门板上躺着一个人。
左边门板上躺的是那黑壮汉子,右边门板上躺的是那俊秀汉子。
两个人身上全盖着一块白布,只有头露在外头,两个人都闭着眼,张着嘴,脸色腊黄腊黄的。很快地,这一支队伍到了“福记客栈”前,清癯老者一拍手,大家立时停了步。
只听清瘦老者道:“老三,把门敲开。”
一名中年壮汉答应一声,就要迈步。
那黑瘦老头儿突然冷冷说道:“大哥,后头不用布上人了?”
清癯老者道:“不用了,他要怕事也不会下这毒手了,老三,去!”
那中年壮汉答应一声上前敲了门。
刚敲了两下门就开了,开门的是个伙计,睡眼惺忪,袒着胸,一手抓着裤腰。
突然,他睡意全消了,两眼一睁:“哟,是大太爷,二大爷跟三大爷,小的不知道,我这就去穿衣裳。”他快得像一阵风,扭头进去了。
清癯老者可没理他,带着队进了门,直往后闯去。
他一进后院,清癯老者一双眼神落在那间关着门的北上房上,突然之间眼神变得好亮好亮。
“是这一间了?”
罗玉成上前一步,应道:“是的,大爷,就是这一间。”
清癯老者一把漆黑长髯无风自动,道:“老三,把门敲开,我跟他说话。”
中年壮汉答应一声,摸了摸腰,大步走了过去。
伙计从前头跑了进来,一边扣扣子一边道:“您三位这么早是……三爷,想干嘛?那间屋没有人了。”
中年壮汉一怔停了步,旋即转回身来。
罗玉成一步逼了过去,道:“怎么说?那间屋没人了,人呢?”
伙计道:“走了,天不亮就走了,跟隔壁一位姑娘一块儿走的,还是我去雇的车。”
“霹雳火”上前就一把揪住了他。
那伙计一怔,忙叫道:“二太爷,这是……”
清癯老者及刻喝道:“二弟,放手!”
“霹雳火”倏敛威态,手一松,道:“我不是对你,他们上哪儿去了?”
伙计惊慌未定,两眼瞪得老大,直望着“霹雳火”,道:“听说是上京里去了……”
黑瘦老头儿冷笑一声道:“大哥,照这么看没错了,要没做亏心事儿,他跑什么?”
老者漆黑长髯又一阵摆动,两眼精芒暴射,沉声说道:“他就是上‘灵霄殿’,下了‘水晶宫’我也要找到他,咱们走。”人步行了出去。
黑瘦老头儿跟罗玉成对望了一眼。
伙计直发楞,等他看见那两张门板时,他的脸突然变白了,刷白、刷白的。
口.口口
从“张家口”往北京走,须走这条路
经“宜化”、“鸡鸣驿”、“怀来”,过“居庸关”,再经“昌平”,然后北京城就在望了。这辆马车走的就是这条路。
日头老高了,风挺大,刮起万丈黄尘,车蓬上积着厚厚一层,连那套车的牲口都变了色。
这路不能算不好走,可是长城外的路是这样的,黄土大道,难见几片麦田梁地,时而驼铃响动,过一队骆驼,眼看就要入关了,仍带着浓厚的朔漠气息。
走这条路的人,十个有九怕这种弥天的黄尘,周身是黄尘,头上是老毒的日头,歇下脚后拿刀一刮,能刮下一层黄皮来,委实是够人瞧的,够人受的,可是燕姑娘不怕,燕姑娘想看沿途的景色,没听车把式的,也不听任先生的,非要把车蓬掀起来不可。
谁会跟燕姑娘这么一位美姑娘闹别扭,只有由她了。
燕姑娘掀开车蓬的用意,是在看沿途的景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