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气珠光 - [王度庐]

第三回 柳外溪边初来逢艳女 庭前榻下两次斗玩猴 [3]

    陶小个子说:“兄弟你别开玩笑,你听我告诉你李慕白的事情。”

    猴见手一听这话,他才把陶小个子放开,陶小个子喘了两口气,就摸著脖子说:“我告诉你,刚刚来的这个李慕白他是北京城里一位英雄好汉!”

    猴儿手说:“我知道,我听我爹说过他的名字。”

    陶小个子点头说:“你既知道他,那就好了!告诉你,你跟我们打架那不算能耐,你要能把他打败,那才叫英雄呢!”

    猴儿手撅著嘴说:“我打不过他!”

    陶小个子笑著说:“兄弟你说这话,你可就完了,你不是净想著到外边当镖头去吗?假如说有人请你当镖头,你保著镖路过一个地方,遇见了李慕白这样儿的人,他要截住你的镖,难道你只说一声打不过他,就算完了吗?兄弟,我瞧你不行,你也就是欺负我们这个样儿的。”

    猴儿手一听这话,气得他又把汗挂脱下,把他的强壮的胸脯儿一拍,说:“冲著你这句话,我非得跟李慕白斗一斗不可。”说毕,提著衣裳,转身就走。

    陶小个子却叫著说:“你回来!”

    猴儿手转身问说:“甚么事?”

    陶小个子趋前两步说:“你听著,我还有几句要紧的话没跟你说呢!”

    猴儿手扬著眉毛说:“你倒是快说呀!”

    陶小个子更前进一步,低著声儿说:“李慕白现在是在北京犯了案,才逃到这里来的。你可千万别对外人说是他在这里了。

    还有,你可要知道,李慕白是江南鹤的徒弟,江南鹤可是你爹的救命恩人,你跟他比武倒可以,你若是伤了他,你爹可不能答应你!”

    猴儿手摇头说:“我不能伤他,他在外头有名气,将来我还要跟他交朋友,叫他给我找地方保镖去呢。”

    陶小个子笑著说:“对了,你若是认得了他,将来要想做镖头,那可容易极了。”

    当下猴儿手依旧忿忿地往那把式场去了,陶小个子也就摸著脖子进了二门。

    这时谭二员外是把李慕白让到西边的一所小院内,那小院只是两间北房,一间东屋,向来有江湖朋友到这里来拜访谭二员外,谭二员外就在这里待客。

    院子里有一棵很高大的垂杨柳,倒颇为凉爽。

    谭二员外将李慕白让到屋内,仆人就将窗户全都打开,以通凉风,并端过茶来。

    谭二员外原是要请李慕白在上首落座的,李慕白不肯,他却在靠窗的一张榆木凳子上坐下。

    谭二员外也不便坐在上首的椅子上,他也就坐在李慕白的身旁。二人之间只隔著一张小茶几,脊背全部冲著窗户。

    窗外的柳树把晚风搅起来,吹得李慕白的身上倒很觉凉爽,只是肚子里依然十分饥饿。他就先把江南鹤老侠的那封信由身边取出来,交给谭二员外。

    这封信已被汗浸透了,但是谭二员外仍然很恭敬地接过去,慢慢地拆开展开看了。然后他向旁边站著的仆人一拂手,那仆人就回避出屋去了。

    这里谭二员外就悄声对李慕白说:“老弟,你为甚么事,竟与瘦弥陀黄骥北结下这样的仇恨,你竟将他杀死了呢?”

    李慕白叹一口气说:“说起来话长,我现在走了这许多路,晚饭也还没有吃,等待一会见,我必从头至尾对二员外细说!”

    谭二员外点了点头,他又看了看李慕白的神色,就说:“老弟,江南鹤老侠乃是我的救命恩人,若没有他,七年以前我早就在当涂江心寺被静玄和尚用点穴法给点死了。所以后来我见了他,就呼他老人家为恩师。

    你既是他的盟侄,那我们正如兄弟一般,彼此不必谦虚,他老人家给我的这封信上,可是说老弟你到我这里来,就暂住几日。然后我给你几封信,引见江南的几位朋友,就叫你过江去。

    可是我想他老人家的这个办法不妥。前二年,江南的大小船只水陆镖行,还都是我的熟人,一提起我来,他们总都能照应,现在可不似早先了。

    第一因为我懒得出门,这一年多就没过江去,第二因为这二年来江南又出现了几个新人物,他们常常与我作对,我也没有工夫去理他们。我想你若过江去,他们又都知道你的名气,难免要找你麻烦。自然你的武艺高强,不至于惧怕他们,可是倘若被官人晓得了,究竟也不大好。

    据我想;不如兄弟你就住在这里,在这里我敢说是万无一失,就是有官人知道你住在我这里,管保他们也不敢来抓。”

    李慕白想了一想,就叹道:“我先在这里歇息两日,然后再说吧!”

    谭二员外又说:“兄弟你也不要忧烦,你在我这里住著,喜欢干甚么就干甚么,过些日我必能给你想办法。”

    李慕白微笑著说:“我现在也没有甚么值得忧烦之事。”

    当下谭二员外就喊叫仆人,给李慕白备饭。可是他那仆人,因为刚才被他拂手支出去,竟不知走到哪里去了。谭二员外喊了二声,没有人答应,他就对李慕白说:“兄弟你且坐著,我去叫他们预备点酒饭,咱们再谈话。”说时他站起身,往屋外就走。

    李慕白也站起来说道:“二员外,随便有甚么吃的,叫他们拿来就是,不必为我特意预备酒饭。”

    谭二员外就回首说:“也没有甚么可预备的,不过是大米饭,黄酒。兄弟,你以后不要称我为谭二员外,咱们都是自家人。江老师父没对你说出我的名字吗?我叫谭振圻,江湖上都叫我分水犀牛。”

    谭二员外这样称道出来他自己的名号,他就笑了笑,遂出屋去了。

    这里李慕白独自坐在靠窗的凳子上,觉得身体没有力气,也不愿站起来。只闷闷地坐著,看著屋里所有的东西。

    这屋里的东西并不多,只是靠窗的远一张茶几桌,两把板凳。北墙是一张八仙桌,两只椅子。靠西墙有一张木榻,也没挂著幔帐,屋里的东西都挂看几层尘土,显见得是不常有人居住。

    李慕白正在毫无精神地这样看著,就忽听脑后“嗖”的一声,有一阵风响。李慕白吃了一惊,赶紧一扭头。

    只见那外院中,正是那个谭二员外的小儿子猴儿手,他抡著一把木刀,向李慕白砍来。因为李慕白躲闪的快,他的木刀就“吧”的一声正砍在窗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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