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2]
众僧猝不及防,阵围骤然豁出一个裂口来!
第二道山门——
众僧各使少林双刀。慧忍手中一把二尺双刃中长剑。师父曾说,剑为短兵,近距交战时应快速出击,令疾如旋风、迅如电闪。
十六僧的三十二把钢刀于正午的日光下,光刃闪闪耀得人眼花缭乱。一时间刀气翻滚、剑光横溢一如日耀飞瀑、万鲤翻江。
打破第一道山门的慧忍,忽忽然仿如云开日出,飘飘然已经开始达到了一种大自由、大自在、大圆融的境界。一任手中的银剑一路劈斩、一路飘逸。
这便是少林禅宗九流一源、万法同门的妙法玄机。
拚杀中的慧忍并没有满足于停留在冲杀闯破阵法的喜悦中,而是一路破阵一路思悟:师父布下的阵法奥妙在何处?破绽又何在?自己将来布阵时当如何弥补?
少林寺正门前,最后一道山门阵——
十八名武艺精绝的少林武僧,个个如铜雕铁铸般,赤手空拳阵列于此。
少溪河水的流淌声清晰可辨。对面的少室连天峰上空中偶尔翻过一阵阵的烟云,霎时便被夕光穿透,泄下万道金光。
十八位武僧是少林寺几百武僧中的**。全是在寺里修习至少十年以上的师兄们。
没有骇人心魂的刀光剑影,也没有兵刃铁器钪厉刺耳的撞击声,然而却是一场更加难分胜负艰难的较量,一场漫长的力量与心志、顽韧与毅力的较量。
十八名武僧以少林罗汉十八手与慧忍进行一场防守与攻克的恶战。十八名强悍的高手拳影脚印仿如地狱炼火一般,严如铁桶,稳如盘石。
头顶的老日头渐渐西移。
十八名武僧步步紧逼。
慧忍感到了自己的筋疲力尽、口干舌噪。他好想喝一口水,歇息那么一小会儿。可是,这分明是一场不见血光的战场。任何的稍稍松怠便会前功尽弃!
望着头顶老日头西斜再西斜,慧忍突然有些心神焦躁起来:再晚一些,山下的擂台就要结束了!自己的机缘也许永不复再!
此时,他蓦然记起师父平素的教诲:“每遇非常,可持号观息以定心神……”于是强令自己默默持号,渐渐地终于镇定了一些。他暗暗运起内功洗髓经,蓦然之间,就见达摩祖师一苇渡江的幻影骤然浮现于面前。刹时,慧忍顿觉有神力相助一般勇威倍生,而神色形体之间飘逸绵软起来。
此时,十八名武僧见慧忍突然摇摇晃晃仿如酒醉一般,皆以为他乱了心神,一齐上前合力进击。孰料一经交手,才清楚慧忍这套拳法竟是形醉而神不醉,于外相绵软中突然出击,其英威电发令人猝不及防。
众僧纷纷溃退,阵法骤然迸流如水!
慧忍脚下一弹,破阵而去!
孰知,当他正要跳上台阶那时,再不曾料想,只见唿啦一声,被自己曾打败的头两道山门前的众位师兄师弟和寺中几百名武僧不知打哪儿一下子全都钻了出来。
众僧仿如层层屏障一般,死死地挡在了头道山门前!
慧忍一下子楞住了!
这样的阵势,若想闯出去,除非凭借长枪和长剑大开杀戒,杀出一条血路方可打出!
但是,他清知师父决不是这个意思!他也决不会杀伤众僧的法子打出山门。
可是,如何闯出这最后一道关口呢?
这可是无常之阵啊!
他突然记起了师父曾说过的,“面对非常时,可使无常之法而破之”,立即运起轻功,纵法而上,凭借着众僧的头顶,一跃而箭到了山门边的墙头上。
众僧眼巴巴地望着他飞升一般的轻功,竟无半点奈何了。
慧忍站在墙上拱手而道:“众位师兄,非常之时,请恕师弟无常之法!”
言罢,纵身而下。
至此,慧忍终于凭着毅力、顽勇和心智,全部闯破了师父布下的三道山门、四道阵法。
当他翻身跳出高高的山寺台阶后,回过头来,看着相继涌出山门、伫立在青石门廊下眼巴巴地望着自己的师兄师弟们,望着夕阳下静静的禅林殿堂,蓦然之间觉着竟有一种巨大的孤独感骤然袭上身心!全然没有预想中闯破三道山门后的喜悦感和成就感……
一种迷茫和无明立时笼罩了他的整个身心。伴之一种无以言说的惆怅、留恋和失落。
这是一种真正的孤独,一种离群孤雁的落寞。
师父在师兄师弟的簇拥下,走出山门、下了台阶。
慧忍疾步趋近师父,匍匐跪拜于山门前的平台上,两眼噙泪,叫了一声:“师父……”便一下子咽住了。
师父今天穿上了那套只有节日才穿的绣金大红袈裟。师父是把自己打出山门的日子当成一个隆重的日子了。
望着师父那飘逸于秋风夕辉下苍白的须髯和空荡荡的左臂,慧忍突然泗涕迸溅起来——他能成为今天的慧忍,全是师父几年苦心打造和格外教诲的结果啊!
这几年来,师父不仅令自己苦练短中长远兵器、骑射之术和将兵之法,这一年中,师父又在布阵、禅机、医术上更加督促自己上进,手把手教自己**的易筋经和洗髓经,以易筋经调理他的皮、肉、血、五脏和筋骨;再以洗髓经扶佐他的心神灵魂,终于使他的禅武和内功达到了如今这大自由、大自在的境界。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更何况整整四年里,师父几乎是倾其全部心血和精力造就自己的!
师父慈祥而宁静的脸上露出类似父爱的神情。他抚了抚慧忍的头,眼中有盈盈的泪光闪动:“嗯!去吧!不要忘了,‘兵者是凶器,万不得已方用之!’更不要忘了,你是少林的弟子。”
“师父,徒儿记下了。”慧忍泣不成声。
师父转脸令身后的一个小沙弥捧出一个托盘来,上面端端正正地摆着一套犀牛皮的盔衣盔甲、一把青铜宝剑。另一个小沙弥牵着师父那匹全副雕鞍的“黑旋风”坐骑,师父把盔甲和马缰交到慧忍手中:“去吧!”
慧忍拭了泪,双手过盔甲宝剑,三叩九拜之后,转身拽住马缰、翻身跃上马背:“师父,徒儿去了!”
大禅师和众僧望着黑旋风驮着慧忍呼啸而去,渐渐消失于山林野径……
翰成纵马赶到山城红沙校场时,募集兵将的比武刚刚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