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二 章 [5]
楚平一听他的称谓就很不高兴,世兄原是同辈间的称呼,但是由於官场虚伪的酬酢上被引用为对晚一辈世交子弟的客套,渐渐变成为上辈对晚辈的称呼了。
因此楚平也淡淡地一拱手道:“小侄少不更事,还望老伯多指教,只是先父甚少与人交往,小侄不知道应如何称呼老伯?”
这一记反击很绝,对方倚老卖老,楚平乾脆就叫他老伯,接着又提到了自己的父亲,用意在告诉对方,如意坊的生意虽然做遍天下,但如意坊主人却极少酬酢,跟谁都扯不上交情。这分明是针对世兄的那个称呼来个巧妙的反弹。
那人的年纪也不过比楚平大上个七八岁,楚平一句老伯已经够他受的了,再加添上後面那两句话,更使得那人脸上神色数变,王翠凤连忙道:“这位司空湛先生是南昌甯王府的西席。”
楚平笑着回答:“失敬!失敬!久闻甯王世子文采风流,名动天下,原来是先生一人春风化雨之功。”
这句话更损,因为甯王宸濠世子是个出了名的大草包,不学无术,二十多岁的人,只认识十个字不到,因此司空湛的脸一下子由尖而长,变得很难看。
王翠凤见情况不对,连忙转圜道:“司空先生在甯王府深得王爷器重,倚为左右股肱,王府的大小事宜,皆由司空先生参赞,所谓西席,也只不过是挂个虚名而已。”
楚平又哦了一声道:“那就难怪了。”
这句话说得无头无尾,不着边际,司空湛忍不住道:“阁下这难怪二字何解?”
楚平笑笑道:“我是说甯王对先生太倚重了,占用了世子受教的时间,否则世子一定更为颖慧一些。”
司空湛冷冷地道:“不是说了?敝人只是个挂名的西席!”
楚平也一沉吟道:“那先生何不乾脆把这个名份辞掉了,专任王府的事,尸其位而素其餐,又是何苦来?”
司空湛愠然道:“阁下管的〖事也太多了。”
楚平忽又微笑道:“见面时蒙以世兄见称,在下以为先生与先君或有交谊,彼此既为世交,在下直言无隐,谅先生必不致见怪。”
司空湛又碰了一个软钉子,鼻孔一掀哼了一声道:“敝人从不跟生意人交往。”
楚平也适时作出反击,傲然道:“如意坊虽是生意人,但交易的对象也绝不是先生这种清高身份的客人。”
他把话中的清客两字分别加重语气道来,嘴里虽说是清高身份的客人,旁人一听,意领神会,哪还能不明白?一个个莫不掩嘴偷笑。因为豪门之家,都养有不少幕宾食客,有的负责统理事务,大部分都是倚人作嫁,帮〖陪着主人斗鸡逗狗而已,统其名为清客,实际上却是比奴才好听一点。
司空湛忍不住了,长身道:“姓楚的,你不过是个满身铜臭的伧夫而已,有什麽可神气的!”
楚平笑笑道:“在下唯一可神气的,就是凡事都能自己作主,虽然满身铜臭,却养得起像先生这样清高的客人!”
他又再次耍弄文字游戏,把不该说的字都加重了语气。
司空湛两只鼠眼睁得滚圆,气得整个人直跳,准备要大打出手了!楚平看见他的衣服无风自动鼓了起来,知道是内家高手,但他根本不在乎,微微一笑道:“如意坊楚家有财又有势,说句难听的话,先生千万别跟我斗气,如果我高兴起来,到南昌走上一遭,向王爷讨个价这麽一说,买下你这颗脑袋应不是难事。”
司空湛的手指才堪点出忽又收了回来,因为他也发现了这个年轻人其实不简单,尤其是楚平把茶盏端在手中,刚好封住了他出手的去势,不管如何变化,这一指之劲,都须先达到那茶盏上。
指劲最厉就是初发时的那一击,但如果被茶盏一阻,先手就变成了後手,虽不至於会落败,也讨不了好去!
司空湛倒是变得快,哈哈一笑道:“如意坊楚家果是名不虚传,领教!领教!”
楚平见他撤回了劲道,也冷冷一笑道:“果然不愧为王府幕客,应变圆通,佩服!佩服!先生是代表甯邸来为大姑贺寿呢?还是以私谊前来!”
司空湛道:“这个与阁下也有关系吗?”
楚平道:“当然有,如果先生是代表甯邸而来,则在下不敢高攀,如果是以私人身份前来,则敝人不惯与小人为伍,你我之间,总有一个人要退出这间花厅!”
司空湛怒道:“阁下别忘了自己是客人的身份!”
楚平道:“我以为先生自己才忘记了身份,是你出去还是我走?”他好像是存心跟司空湛过不去,可把做主人的王翠凤难住了,而楚平则好像要故意叫王翠凤为难似的,又望她一拱手:“叁小姐,今天楚某不是以珠宝商人的身份来做生意,而是以如意坊主人的身份来给大姑贺寿的,楚某拜候的是五凤堡,可不是仪宾王府,这一点在进门的时候,就向王管家声明过了,这位司空先生如果没有别的身份,就请他高升一步,往别处挪挪。”
司空湛怒不可抑,厉声喝道:“岂有此理,你凭什麽?”
楚平步步进迫,毫不松口的傲然道:“凭我是一门之尊,如意坊虽是世代以买卖珠宝为业,但在江湖上,却也是九大世家之一,以江湖规矩而言,只有贵上才够资格与我平起平坐,像阁下这种清客幕僚的身份,连进大厅都不够格,只配在外棚里打混,阁下如果连这个都不懂,可见你在甯邸也不算是什麽厉害脚色,甯王爷虽是皇亲贵族,可是我听说他这人礼贤下士,对武林同道尤为敬重,哪会有阁下这种狐假虎威的狗奴才。”
司空湛忍无可忍,厉喝一声道:“小辈!你实是欺人大甚!”
突地一掌拍了过来,楚平视如不见,端坐如故,窗外,突然有人喝道:“住手!司空湛,你太放肆了!”
伴随喝声,两点寒芒即时电光袭到,迎向他的掌心,司空湛的掌面离楚平只有尺许远,骤见寒光射到,连忙撒手闪过,门口已飘身进来了两个人,正是王金凤和王丹凤。
两点寒光却是两枚梅花针,叮叮两声,钉在花墙上。
王翠凤如释重负地道:“大姐,〖来得正好,司空先生与楚公子因言词起了一点误会,〖给他们调解一下。”
王金凤也皱皱眉头,不知如何启齿,楚平却浅浅地道:“不用了!楚某自承失仪,得罪了府上的贵宾娇客,改天再来向大姐登门赔罪,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