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出手 [4]
叶雨荷并不去想如瑶明月为何能寻踪到此,只是想着这天底下若有一人能救秋长风的命的话,无疑就是如瑶明月。此刻见到如瑶明月竟蓦地出现,吃惊中还带着极大的欢喜。
如瑶明月远远地站着,咯咯地笑道:“叶捕头,秋大人还不着急,你又何必这么急切?秋大人,你说是不是?”她最后一句,却是对刚走出来的秋长风而发。
秋长风缓步走到门前,依在门框旁,掩嘴轻咳了两声,向叶雨荷使了个眼色,故作轻淡道:“我的确不急,反正人总有一死,早死晚死有什么区别呢?”
如瑶明月笑容更浓道:“乍一听,真感觉秋大人已然得道。既然如此,何必逃命?”见秋长风不语,又道:“秋大人为何不问我是怎么找来的?”她到现在仍称呼秋长风为大人,多少带有揶揄之意。
秋长风略作沉吟道:“跟着姚三思来的?”
如瑶明月抚掌笑道:“秋大人果然名不虚传,一猜就准。我想秦桧都有三个朋友,更何况秋大人呢?姚三思一直跟着你,说不定会知道你的下落。因此我见那小子鬼鬼祟祟地出了军营,就跟了过来。不想他虽不知秋大人的下落,但误打误撞地发现了秋大人的行踪,事事玄妙,莫过于此。要不然我和秋大人对面相见,也不见得能认出秋大人了。”她见秋长风乔装成一个老翁,居然有模有样,也不由得感慨这个秋长风简直是无所不能、神出鬼没。
秋长风心中暗叹,仍旧能不动声色道:“却不知如瑶小姐这么急着来找我,所为何事?”他身经百战,虽是落魄之中,但话锋更锐。叶雨荷有所求,故被如瑶明月掌控于手中,但他轻巧一言,就化被动为主动。
如瑶明月微怔,妙目流转道:“以秋大人之能,难道猜不到吗?”
秋长风靠在门框上,若有所思,半晌才道:“你屡次和我作对,我数次坏你好事,你我之间的事早难善了。就在昨晚,我还差点杀了你,你这次来此,总不会是为了救我……”
如瑶明月一笑,不待回答,就听到一个满怀怨恨的声音道:“秋长风,你果然有自知之明,我们之间的恩怨,只有用血才能洗刷。”
那声音从屋顶传来,不等秋长风抬头,半空影动,一人飞落下地,站在如瑶明月身前,满是怨毒地望着秋长风。
那人脸色蜡黄,夕阳余晖落在脸上,竟隐泛淡金之色。他身着黑袍,双手笼在袖中,周身上下并未带兵刃,可任谁一看,都知道这人杀气满怀。
叶雨荷一惊,见那人身手极佳,显然是忍者高手,暗知不妙,但还抱着微弱的期望道:“如瑶明月,你答应过我的事情,不能不算。”她冒险行刺,只为了秋长风还能活命。
如瑶明月明知故问道:“我答应你什么?”
叶雨荷一颗心沉了下去。如瑶明月挑衅般地望着秋长风道:“秋大人,都说你法眼如炬,可知道这位是哪个?”
屋顶落下那人只是怨毒地望着秋长风,衣袂无风自动,显然心情极为激动,但他一言不发。
此人除了出场时说了一句话外,双手都不露。如瑶明月这么问,当然有着刁难嘲弄之意,亦想挫挫秋长风的锐气。
不曾想,秋长风道:“他是何人,也不难猜。”
不但如瑶明月和叶雨荷大为奇怪,就算屋顶落下那人也是神色错愕,他从未到过中原,就算忍者部里见过他的人都不多,这秋长风怎能猜出他的身份。
听秋长风淡然道:“看这人飞落之姿十分古怪,如物之横抛,周身不动,显然是把抛砖引玉之忍术练到了极高明的‘类诱’之境……”
屋顶落下那人蜡黄的脸色更黄,黄澄澄的如阳光洒在坟丘之上,暖中带着诡异。可是他的眼中也露出诧异之意,没想到秋长风会从他纵跃的姿势看出他的底细。
那人却不知道秋长风倚在门框上,背心早是汗水。秋长风倒真是有些怕,如今他周身疲惫,看出那人的底细后,知道那人是忍者部高手。他不得不考虑究竟该如何处置,毕竟这里不止他一个人。
叶雨荷、老爹,甚至姚三思,哪个他能放下?
但秋长风神色不改,还能镇定道:“阁下既然练的是抛砖引玉之功,看你脸色,显然是已练到了引玉之功的第七层‘引金’之境。引玉之功是有九层境界,若练到九层‘引空’,那阁下就已天下无敌。只不过阁下气象狭窄,只怕很难参透‘空色无得’之境。”
屋顶落下那人见秋长风竟把他引以自豪的忍术说得头头是道,就算练习的关键也是非常清楚,脸色骇异地冷哼一声道:“我不用练到‘引空’,要杀你也是轻而易举。”
如瑶明月叹口气道:“秋大人果然法眼神准,既然都看出这位练的功夫,想必已猜出这人是谁了?”
秋长风亦叹口气道:“我宁愿猜不出来,但我恰巧知道东瀛忍者中能将抛砖引玉之术练到这种境界的只有一人,我也知道忍者部中对我痛恨的人不少,但如此痛恨我的恐怕也只有一人。杀子之恨想必让人切齿难忘,藏地击蒙,你今日来,当然就是要报杀子之恨了?”
屋顶落下那人脸色更黄,陡然放声长笑,可笑声中有着说不出的悲愤之意:“秋长风,你果然眼力不差。不错,我就是藏地击蒙!”
秋长风以手掩口轻咳了两下,再不发一言。叶雨荷想到了什么,脸色亦有些苍白,低声道:“他是藏地九陷、藏地九天两兄弟的父亲?”见秋长风点点头,叶雨荷周身发冷。
秋长风在青田杀了藏地九陷,在金山又杀了藏地九天。藏地击蒙白发人送黑发人,对秋长风的怨恨不言而喻,今日之事看起来无论如何都不能善了。
叶雨荷想到这里,吸了口凉气。她当然知道秋长风已是强弩之末,逃走都难,更不要说是对敌。她自忖,就算自己独斗如瑶明月,都没有两成胜出的把握,如今又加上个藏地击蒙,这一次,他们可说是凶多吉少。
那面,如瑶明月忍不住抚掌娇笑道:“秋大人真的没有让人失望。可你这么聪明的人,为何总是做那么糊涂的事情呢?”
秋长风淡淡道:“你们来此,难道是要杀我?”
如瑶明月微睁秀眸,满是惋惜的样子:“我倒是想要救你,可就不知道藏地击蒙是否答应?”
藏地击蒙冷冰冰地道:“不答应!今天就算天王老子前来,也救不了秋长风的性命。”他话未落地,迈前一步,身躯陡涨,杀气沛然而出。
他已势在必得。虽然见到秋长风被重创,但他对秋长风实在不敢大意。对秋长风大意的人早就非死即伤,他不想重蹈覆辙。
叶雨荷身形一闪,拦到了秋长风的面前,喝道:“要杀秋长风,先过我这一关。”
如瑶明月在远处身影摇动,倏然已到了藏地击蒙的身边,轻笑道:“你要出手,总要过得了我这一关。”她显然也知道绝不能大意,因此想要牵制叶雨荷,让藏地击蒙放手对付秋长风。
藏地击蒙焉能不知道如瑶明月的用意。他知道如瑶明月出手了,便立即全力以赴,蜡黄的脸庞陡现出融金之意,陡然厉声喝道:“秋长风,你拿命来。”
他话到人到,身形看似不动,竟晃过了叶雨荷。他的右手陡然出袖,一掌拍向了秋长风。
他手掌一出袖子,本已黯淡的斜阳倏然大亮,天地间金光流转。他的手掌竟然是金色的。
只是那金色手掌的掌心带着暗青,乍一看,辉煌中带分狰狞。
叶雨荷立即出剑,一剑刺向藏地击蒙的肋下。她根本不顾如瑶明月前来,只想帮秋长风解决当下的危机。
秋长风走路都难,绝对接不下这致命的一掌。
藏地击蒙全力出掌,根本不考虑叶雨荷的一剑,因为他知道如瑶明月必定会为他接下这一剑。他的大敌只有秋长风一个人,只要秋长风中了他的一掌,绝对活不过一时三刻。
秋长风的脸色已变,倏然而退,他并未出刀。
他的锦瑟刀素不轻出,一方面是因为这把刀带着一种魔咒,出则不祥。另外一方面却是因为他刀若击出,就已融入全心精气血意,难有后路。
此刻,他势已衰、力已尽,强弩之末不能入鲁缟,一刀发出若不能扭转乾坤,就会将自身陷入死路……
可是,只要如瑶明月一出手,叶雨荷不死就伤,他如何能不出刀?
秋长风在倒退一步时,手指已触及腰间冰冷的锋刃,心中更冷,他准备拔刀……
就在这时,他的脸上陡然现出极为古怪之意。
哧的一声响,叶雨荷那一剑刺入了藏地击蒙的肋下。
藏地击蒙一怔,身形陡凝,又听到嗖的一响,一物从他右胸突了出来,又飞快地拔了回去。
天地遽静。
藏地击蒙看着胸口飞溅出的鲜血,脸上有了刹那的不信和惊怖之意,陡然间惊天动地的一声吼。
秋长风此时也顾不得拔刀,突然用尽全力跃起,飞扑而上,一把抱住了叶雨荷滚向旁边。
只听到轰的一声响,天地炸裂一般,浓烟滚滚、砖石四溅,然后就见一道人影从浓烟中飞逝而走,霎时不见了踪影。
浓烟散尽,叶雨荷立即拉着秋长风跃起,脸上带分惊诧。她知道,若非秋长风抱她离开,她将难逃藏地击蒙的惊天一击,可她更惊诧的是那人竟会重创了藏地击蒙。她望着那人,眼中尽是惊奇不解之意。
那人立在远处,纤手拨弄着秀发,俏生生的如经霜更艳的野花,手中的长丝早就缩回了袖中,如同未曾出手一般。她见叶雨荷望来,又是嫣然一笑。
秋长风脸上也带了分惊奇之意,沉默了许久才道:“如瑶明月,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显然也没有料到,生死关头,救他出危机、重创了藏地击蒙的人竟然是如瑶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