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1]
照夕这时一颗心,已全为那奇异的怪老人所吸住了,他脑子里存满了五颜六色的幻想,待九天旗金福老一离开后,他不禁兴奋得哈哈大笑了起来。
那个看守他的小子,重重地在洞顶石头上敲着;并且高声地叫道:“喂!喂!小子!
一个人有什么好笑的?”
照夕不由收住了笑声,本想回骂他几句,可是又怕令他们发现了自己不正常的情绪。
话到唇边,又复忍住,耳闻上锁的声音,他的心,愈发感到了一阵安全感。
一切都归于沉静之后,他不由想起了方才的一切,这真是平生闻所未闻的事;而竟会令他亲眼得见,自然使他一时情绪大乱,充满着惊喜和敬佩。
在这间小地室之内,他不时的踱来踱去,暗忖老人曾说自己还有十天的牢狱之灾,其实十天又算什么呢!如果这十天之内,能得到老人的一些指教,岂不是塞翁失马,因祸而得福吗?
想着,他怔怔地站在当地,紧紧地握着手,轻轻道:“对!我一定不可放过这个机会。”
于是他暗暗下了决心,心想今夜如果再能见到他,自己一定要求他,倘能蒙他随便加以指引,都是后福无穷的。
他努力地追忆着老人的容貌及谈吐,只是想不起江湖上曾经有过这么一个人物,老人既有那些咤叱风云的往事,可见绝非是无名之辈。只是他却不肯把名字告诉我,这真令人猜不透他是何来路?
照夕一个人这么思前想后,到了相当的时候,肚子又感到有些饿了。
他把丁裳送来的食物,就着水吃了些,心中只有非常的盼望,那就是天快一点黑。
可是,时间这东西太怪了,你不经意之时,它很快的就消失了;如果你期盼它快一点时,它却显得比平常更慢得多。
照夕好容易等到了下午,一会儿坐坐又走走,他勉强在大石上行了一会儿坐功,只觉得脑中幻象太多,百念俱生,勉强坐了半个时辰,却是不能抱元守一。只好离石而下,心知自己是太兴奋的缘故。
兴奋和失意,都是可以伤人的东西,所以平静的生活,才是美的人生,只是人们却谁也不愿意厮守着“平静”而已。
管照夕十分不耐地下了大石,又在房中一个人练了一套掌法,也是觉得不能得心应手,干脆也不练了。他算计着也许天已黑了,忍不住用“千里传音”之法,叫了两声:
“老前辈……老前辈……”
等了一会儿,并不见老人回音,他可不敢造次再叫。因想到,老人此刻可能是在人定,若为自己打忧了,岂不是不妙!
想到这里,吓得立刻又不敢叫了。
过了一会儿了,他又纵身攀住了那些藤草,想把那块封石取下来。可是,又想到没有得到老人的允许,还是不要自作主张才好。
这么想着,管照夕不由叹了一口气,一松手,由顶上飘身而下,哑然失笑,心想:
“我今天是怎么搞的?怎么显得一点涵养也没有了,时辰不到,徒自焦急又有何益?这情形要是给那位老人家看见,岂不要笑坏了?”
这么想着,不由顿时心情大定,暗忖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何不再习一次坐功?
于是他二次盘膝坐好,说也奇怪,心情一定,杂念不生,哪消一刻已气贯周天,不知不觉已到了无人无我境地。
等到运功醒来,只觉得通体舒畅,目光清明,方想下石走走,忽听到一阵弦瑟之声,由壁里传出,照夕不由大喜。
当时三爬两爬,上了壁顶,用力把那块巨石取了下来,又循着那阴森森布满蛛网的地洞之中,钻了进去。
他智力极佳,默念着方才老人的指示,这一次毫不费力的已爬到了老人的洞口。
到了洞口,他探出头看了看,那黑发老人,仍是盘膝坐在蒲团之上,闭目不动。
他轻轻地叫了声:“老前……辈……弟子来啦!”
老人连眼也没有眨一下,照夕犹豫了一下,仍是轻轻由石梯上爬了下来,轻轻跪在地上,对着老人磕了一个头,默默道:“弟子管照夕,给你老人家问安!”
却见老人两眼眼皮连连抖动不已,似乎是欲睁不开的样子。
照夕不由十分吃惊,仍是呆呆地看着老人,这一霎,却见他脸上已沁出了汗来。
管照夕正自不解,却听见身后似有细声响动,不由忙回过身子,这一回身,令他大吃了一惊!
原来他见壁角里,抖瑟瑟地站着一个小人,身高不过尺许,穿着打扮,正和老人无异,也就是昨夜在洞口指示自己去路的那个小老人。
照夕知道这是老人所练本命元婴,却暗暗惊疑怎会如此慌张?原来这小老人,双手捧着不少山果葡萄,堆满了小小的两只手,却把前襟用手提起,兜在衣兜里,一张脸已累得红红的,还流着汗。
照夕这一回头看他,他却吓得口中吱吱直叫,一个劲向壁边直退。
照夕不由又惊又怕,忙道:“老前辈……你老人家有事么?”
不想那老人仍是吱吱直叫,一会儿跑前,一会儿又跑后,却似不敢由照夕身前经过。
似此急了半天,照夕愈发不解,再回头看蒲团上的老人时,只见他只这一刻功夫,已全身汗如雨下,一张脸都成了紫色。
照夕这一惊,真非同小可,当忙站起身子,退向一边。
却见那小人,在墙角急得双足乱跳,口中益发吱吱怪叫连声,照夕不由惊异道:
“你老人家是说什么?请……说清楚一点好不好?”
不想那小人更是叫得大声了,而且吓得比方才更烈更猛了。
照夕不由一时弄得莫名其妙,不由讷讷道:“是你老人家累了?我来扶你一把好不好?”
说着方向前走了一步,只见那小老人似乎大惊,口中叫声更尖,拼命跑了起来,一不小心还摔了一跤,衣兜中的葡萄洒了一地。
照夕不由吓得抖声道:“老前辈,你老是不是不要我接近么?”
那小人本已跌倒,此刻仓促由地上爬起,正作了一个要跑的姿态,此时闻言,不由连连点着头,口中怪叫不已。
照夕这才明白,当时忙后退了七八步,远离老人本体,一面讷讷道:“老前辈,你老人家放心……弟子方才是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