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行健 - [燕垒生]

第三部 创世纪 第四十三章 旭日初升 [3]

  吴万龄端起杯子,道:楚兄,兵行诡道,这话你也说过不少次了。五德营几乎占了当初帝国军的一半战力,如果保留他们的编制,不啻养虎为患。只有让五德营彻底消灭,新生的共和国才能长治久安。

  我把酒杯一扔,冷笑道:长治久安?你们骂帝国专制暴虐,可你们现在的这种做法,与帝国又有什么两样。五德营是人,是五万活生生的人,放下武器后也是共和国的子民了。你们说以人为本,以民为尚,这难道是放屁么?

  我心头火起,越骂越凶,吴万龄却只是微笑着看我。等我骂累了,他道:楚兄,现在是非常时期,不使霹雳手段,难树雷霆之威。只要共和国能得到民众承认支持,纵然现在像帝国又有何妨?这颗种子已经播下,终究会长成参天大树。你问问共和军的百姓看,如果现在有人再自称帝君会怎么样。我也知道这样对五德营太残忍。但就像一个身染重病的人,只有把病变之处切除,这个人才能重新健康起来。

  这个问题其实我已经问过了。正是听到百姓几乎一边倒地不支持帝制,使得我心中也有些动摇,不知道自己矢志为帝国尽忠究竟对不对。吴万龄说得也许不错,五德营对于新生的共和国来说,的确是一个威胁,可是我怎么也不敢相信,信誓旦旦要与五德营谈判的南武公子,一开始就已经打下这个主意。我扑到囚笼边,抓住铁栏道:吴万龄,我求你了,你让我写一封手书吧,我让五德营就地解散,让他们分散四处,永远不能再聚集好了,不要这样做!

  吴万龄看着我,他的眼里也带着一丝痛苦,慢慢摇摇头道:不可能了。现在虽在谈判,但诸军集合已毕,进攻随时都会发起。

  我看着他,骂道:背信弃义!

  吴万龄迎向我的目光,道:何为信?何为义?为了大事,一点小信小义又算什么。楚兄,你统兵之能,丁将军都佩服得五体投地,但你输就输在太讲信义了。

  我大口喘息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也许,真的应该听从杨易和曹闻道的劝告吧我闭上了眼。有人说,哀莫大于心死,我想我的心现在已经死了。

  突然,耳边传来一声巨响,正是我听惯了的火炮的声音。听到炮声,我睁开了眼睛,道:开始了?吴万龄行了一礼,道:楚兄,五德营对你倒是忠心耿耿,不愿放下武器。现在炮声已响,那就说明谈判已经彻底破裂,进攻开始了。

  我冷笑道:这不就是你们想要的么?

  吴万龄眼里也有些茫然,道:我也不知道。也许,太平岁月,是要用无数人的鲜血才能换来吧。

  我颓然坐倒在床上,道:既然已经开战了,你还陪我坐什么?想看我痛苦的样子?

  对不起,楚兄,吴万龄把酒杯放下了,低低说道,五德营的战力有目共睹。虽然他们已到绝境,但仍然不能大意。我要在这里守着你,以防万一。

  防备五德营攻到这里来?我不禁苦笑起来。南武公子看来也并不是真的运筹帷幄,稳操胜券了,他也在担心万一我被五德营救出,会引起胜负易手吧。他未必太看得起我了,五德营根本不知道我被关在这里。即使五德营真能冲入大牢,把我救出来,结局肯定也是全军覆没。只是我心里总存了万一的侥幸,以五德营之能,说不定真能救我出来吧。金枪班虽强,毕竟人手不太多,如果能杀到这里,也许真会出现奇迹

  炮声越来越响了。五德营中只有一些小炮,重炮都在火军团处,现在的炮声这么响,肯定都是共和军的火力。我抬头看着大牢的天窗,窗子很小,又被铁栏分隔着,现在看不出什么。只是我仍然睁大眼看着,想看到五德营的战旗突然出现在窗子里虽然我也知道那只是妄想。

  炮声隆隆,越来越响。吴万龄也在看着那天窗,忽然皱起眉头,叹道:五德营当真厉害,果然反向城里杀来,在神威炮之下还逼近了这么多,飞艇队看来马上要出动了。

  共和军有了那种白色火药,炮火已经在帝国军之上了,更何况五德营的都是小炮。五德营力战不屈,战线居然还能逼近城池,我知道杨易他们一定是想不惜一切代价救我出来。听吴万龄说到飞艇,我心头一动,道:飞艇队?

  吴万龄微微一笑,道:楚兄,你大概以为以前帝国军的风军团是独得之秘吧?你看!

  他指了指外面。由于炮火,天空也已暗了许多,在硝烟中我看到天空中有几个椭球形的东西正缓缓飞过。我道:这就是飞艇?

  正是。飞艇虽然不如风军团那样灵活,但携带的炸雷却要多得多了。东平城献城投降,便是被飞艇所迫。楚将军,所以说五德营虽强,却毫无胜算。

  飞艇在空中游曳,从中不时有东西落下,随即又发出震耳欲聋的爆炸之声。这一声声爆炸像是炸在我的心上,我紧紧握着拳头,指甲已刺破皮肤,刺入了掌心,鲜血滴沥而下。如果不是吴万龄在,我想我一定会痛哭失声的。每一声爆炸,会有多少五德营的弟兄丧命?他们在与蛇人的恶战中幸存下来,最终却命丧在曾经并肩作战的友军手里。如果他们听得到的话,我会声嘶力竭地叫喊,让他们赶紧逃生,逃得远远的,永远也不要再想报仇的事了。

  可是,连这些都是妄想。

  炮声越来越响了。吴万龄站在窗边看着,身体也有些发抖。突然,他转过头,微笑着道:楚兄,说句真心话,虽然是必死,我几乎愿意做你的部下,正向这里冲杀过来。

  他虽然说得平静,但我看得出他眼里已有了一丝恐惧。我精神一振,冷笑道:想拿五德营的命,恐怕你们要付出十倍的代价。

  吴万龄摇了摇头,道:没那么夸张。五德营虽强,但这一战是不可能赢的。现在,南门外大概已经躺了一万多五德营士兵的尸体了吧,我们的人损失很少,只是我也实在想不到,他们虽然知道必死,居然仍旧踏着尸体一波波地向城门冲来。他顿了顿,又道:如果五德营满员的话,我真不知道最终哪边会赢。

  五德营连番征战,兵员补充也越来越困难,现在已不满四万了。吴万龄说又城下就倒下一万多,恐怕现在实际损失已超过一半。我一声不吭,泪水却不由自主地淌下来。

  滚烫的泪水,也许,是眼中流出的鲜血?

  爆炸声没有减弱的迹像,烟尘越来越浓,现在把窗子都遮掩起来了。喊杀声中,我隐约听到一个歌声。

  是那支《国之殇》。虽然帝国军有军歌,但这首歌似乎才是地军团真正的军歌。歌声被炮声震得支离破碎,我只能听到零星几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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