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 [4]
“哼!误会,现在当然知道是误会,当你冷面无情的时候,你想到是误会么?你曾坦白提出来么?”
“宛妹……”
“你轻信流言,根本就否定了我的人格……”
“宛妹,我错了,不行么?”
“你,怎能有错,错的是我,不该自贱……”说到这里,眼圈又红了,举步转身又要离开。
董卓英发了急,一揖到地,诚恳地说道:“宛妹,我认错,我……向你赔礼,请你原谅!”
何小宛突地像小孩子受了委屈般的“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抽抽咽咽,如子规夜啼,伤心极了。
董卓英倒被她哭得没了主意,一时之间,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他有生以来,从未经过这种场面。
何小宛哭了一阵子,自动止住了悲伤,粉腮泪痕斑斑点点,像一朵带雨梨花,可爱又可怜。
董卓英鼻头酸酸地痴望着她,忽然,他忘情地上前把她搂在怀中,激动地呼唤道:“宛妹!原谅我!”
“英哥哥……”
她没再说什么,只这三个字便够了,一切误会气恼,也在这一声亲切的称呼中烟消云散了。
两人紧紧拥抱,浑忘了一切,沉浸在蜜水似的情境里,仿佛世间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而世间也是可爱的了。
郎情似水,妾意如云,点缀着荒唐的黎明。
久久,何小宛轻轻推开了董卓英,粉腮如朝霞,娇羞不胜的低垂着螓自道:“英哥哥,天亮了!”
董卓英犹似在梦中,迷惘的道:“是的,天亮了!”
何小宛展颜一笑道:“英哥哥,我们到哪里去?”
是的,要到哪里去?两人都是人海孤雏,如断梗飘萍。
董卓英突地一哂道:“宛妹,你说当年赠你武功秘笈的无名老尼,说你命中与空门有缘……“何小宛粉腮一变,道:“英哥哥,你为何说这话?”
董卓英也自觉自己失言,忙道:“没什么,我不过是逗着你玩的,算我没说这句话吧!
我要踏遍天涯海角寻仇……”
“我,与你一道,成么?”
“当然可以,有什么不成!”说着,情不自禁的朗声作歌,唱道:“血泪盈眶,仇恨满腔;忍看衰草斜阳!无限凄凉,无限仓皇,男儿有泪岂轻弹!仗太阿,除强梁,恩怨未了复何待?速着征裳!”
音调铿锵,豪气干云。
何小宛娇声道:“不切题!”
董卓英笑道:“什么不切题?”
何小宛故意装出老道学的模样,一本正经地说道:“现在晓色初露,哪来的斜阳?”
“啊!这个,这是我在荒山一时兴至,胡诌的!”’“好,这算通过,你分明持着石剑,却唱仗太阿,还有除强梁也不大贴切,你是在寻访仇家……”
“依宛妹的意思呢?”
“应改为仗石剑,斩彼猖!”
“好,好,谨谢夫子斧正。”
两人相顾大笑起来。
笑声止后,何小宛皱眉忧心的道:“英哥哥,这些尸体任其曝露不好,会连累此地街坊。”
董卓英低头想了一想,道:“有了,移到范瑶母子那间破屋中,一把火千干净净,此地没紧邻,火不为祸……”
“好办法!”
“那我们快动手,天已亮了,迟了不便。”
于是两人合力,把六具尸体堆置在木板的破屋中,燃上了火种,点燃起来,双双驰离现场。
董卓英一身之外无长物,所有的已带在身边了,自无回店的必要,两人相偕奔向大街,共进早点。
吃食之间,何小宛道:“英哥哥要找的仇人是谁?”
董卓英面上刹时又罩上了仇和恨的乌云,低声说道:“池州庆云山庄之主‘一指擎天司徒业’!”
“那我们到池州?”
“不,庆云山庄早已成了废墟,司徒业下落不明!”
“庆云山庄在江湖中声名不小,庄中弟子当不在少数,还有司徒业的家属,难道全没了踪影?”
“司徒业发妻早丧,没有留下子女,庄中除了食客,便是下人,还有一批护庄武士,全是招雇的,树倒猢狲散,更到哪里去找人?”
“庆云山庄是如何被毁的呢?难道……”
“江湖中无人知道,传说是被毁于天火。”
“唔!这其中必另有文章!”
“找到司徒业本人,真相当可大白!”
“设使庆云山庄是被毁于强仇大敌:极可能是杀人而后放火,恐怕无一活口,不然岂有不露蛛丝马迹之理,至少那些侥幸的武士食客多少会露出点风声……”
“我也曾这么想过,但我发过誓,找不到人也要找到他的尸骨,非要追查个水落石出不可!”
“那该如何着手侦察呢?”
“另外有个人也在找他,有丐帮弟子为助……”
“谁?”
“叫‘诛心员外’,其实来历不详。”
“哦!诛心员外,我见过此人,很神秘。”
董卓英想起自己误认诛心员外为仇人,而对方也误认自己为他想找的人,始终感觉不能释然于怀。
这其中是巧合,抑是另有蹊跷,不得而知。
突地,一个中年丐者,逡巡到店门口来,不住的以眼光打量董卓英。
小二见是个叫化子,便大声喝斥道:“喂!要饭的,清晨大早,你这算什么?讨饭也得有个谱呀!”
中年丐者翻起白眼道:“别狗眼看人低,你知道大爷准是来要饭的?这街道是你家的不是?大爷可又不曾进门……”
小二怒哼了声,无可奈何地转开了。
中年丐者喃喃自语道:“世上仅有诛心者,人间何来长恨生?嗯!长恨,长恨,其恨何为……”
董卓英向何小宛施了个眼色,道:“宛妹,我们该走了!”
说完,叫小二会了帐,双双出门。
那中年丐者一步一跛,又走得远了。
董卓英偏了偏头,何小宛立时会意,两人遥遥跟在那丐者身后,向前走去,不久,出了城,到了人稀之处。
董卓英闪身追上,沉声道:“朋友,有什么见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