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 阴险义弟 [4]
慧真子在江湖上行道时也常常带着她走走,重淑贞的江湖阅历也很丰富,再加她幼年失去父母的重重磨难,使她看透了人间的险恶,决心改易道装,随恩师皈依三清宫。
玉灵子门下首座弟子,虽对她一往情深,十年不变,但童淑贞的一颗心坚如铁石,并不为首座师兄的挚情所动,她已下了决心,今生不委身事人。
那知适才和陶玉匆匆一面,不自觉为他风流明艳的神态所迷,更坏的是陶玉不应该望着她含情一笑,只笑动了童淑贞一怀柔情,她永不事人的意志,开始动摇……
这心事,自不能坦然对慧真子讲,没法子,只得巧言饰辩,道,“弟子不便听师父和澄因师伯谈话,因此才冒雪赏梅。”
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欺骗恩师,说过话,自己脸上倒先红起来。
她这神情,如何能骗得过慧真子一双神目,不过慧真子并没有当时点破,师徒相处十八年,她对童淑贞了解极深,如非有难言苦衷,童淑贞绝不会骗她,当下故作相信,点点头,道:“你师妹病势突然恶化,人又晕了过去,你快些回去看看。”
童淑贞一拜起身,抖抖身上积雪,急步向茅舍中奔去,一口气跑到霞琳房中。
只见沈姑娘闭着双目,仰面卧在榻上,澄因大师急得在房中走来走去,慈眉愁锁,一脸感伤,老和尚当真是急疯了心,口中喃喃自语,不知在说些什么。
童淑贞一下子扑到霞琳床上,拂她秀发叫道:“琳师妹,琳师妹……”
她连叫了七八声,但除了闻得霞琳微弱的鼻息声音之外,连眼皮也未睁动一下。
突然,身后飘传来一个清脆动人的声音接道:“她害的什么病,这等利害?”
声音不大,但却字字清晰。童淑贞回头望去,只见一个丰仪绝世的青衣少年,缓步对着卧榻走来,举步轻逸,恍如行云流水,绝美之中,含蕴着逼入的高华气度,耀眼生花,使人不敢仰观。童淑贞还未及开口,却听澄因大师怒道:“朱若兰!你跑来这里作什么?”
朱若兰听得一怔,停住了步,两道冷电般的眼神,逼视在澄因脸上,慢慢地反问道:“为什么我不能来?”
声音虽然甜脆动听,但那甜脆声音中却似含着无上威力,入耳惊心,老和尚不禁一呆。
童淑贞在饶州客栈和她见过一面,知她出手快速无比,心存戒惧,不自觉伸手拿起宝剑。
朱若兰冷笑一声,缓步对她走去,直把那三尺霜锋当作草芥,连看也不看一眼。
澄因一横身拦在霞琳卧榻前面,双掌含劲当胸,蓄势待敌,童淑贞也一跃而起,宝剑斜垂,封住门户。
朱若兰脸上微现诧异之色,眼光横掠两人一扫,投落在仰卧床上的霞琳身上,只见她脸色苍白,双目紧闭,看情形似是病得十分严重,不觉一扬柳眉儿,怒道:“她病势那等沉重,你们不想办法给她医病,却横剑蓄势拦我做什么?”
澄因听得一怔,继而又冷笑一声,道:“她病死了,不是正称你的心吗?”
朱若兰再难忍受,右手一举,娇叱一声,欺身直进,封住澄因当胸双掌,左手伸缩之间,已把童淑贞手中宝剑夺下,反手一投,宝剑直向室外飞去,剑势快如电掣雷奔,正好把身后跃袭而来的慧真子攻势挡住。
她一出手,同时制住三人。一步到了霞琳床边,伸手摸着她额角,低唤了两声琳妹妹,琳妹妹。
这时,澄因大师,慧真子都已跃到了霞琳榻边,紧靠朱若兰身后站着,两人运功蓄势,含劲掌上,只要朱若兰有加害霞琳之意,立即一齐劈出。
但朱若兰却十分镇静,对两人含劲待发的掌势,浑如不觉,慢慢转过头来,问道:“她怎么病得这么沉重,你们为什么不早一点替她医治呢?”两道冷电般的眼神,缓缓从慧真子等脸上扫过。
慧真子一触到她的眼光,心中骤然浮现在饶州疗毒情景,一阵惶愧,不觉把运劲待发的掌势缓缓垂下。
澄因一侧脸,避开朱若兰的眼光,冷冷答道:“她为想念杨梦寰,冒着风雪站在一座高峰上望他归来,数日夜不言不食,被山中积存的万年冰雪侵伤了体内经脉……”
话到这儿,突听得朱若兰啊了一声,粉脸变色,大眼睛闪了两闪,神光迫人,盯在澄因脸上,追问道:“什么?杨梦寰还没有回到金顶峰来?”
澄因冷笑一声,答道:“不放杨梦寰回来也就罢了,遣陶玉对霞琳暗下毒手,那才是心比蛇蝎!”
朱若兰似乎没留心澄因答些什么?仰脸凝神想了一阵,自言自语道:“他送我到括苍山后,第二天就留书不辞而别,屈指已七个多月,无论如何,他也该早到家了?莫非是在路上出了事情?”
慧真子冷眼旁观,看朱若兰惊愕神情,似非故意装作,正想开口把事情说清楚,澄因已抢先说道:“只怕他还在括苍山没有动身?”
朱若兰只气得打了个哆嗦,右手一扬,突又缓缓收下,从怀中取出一纸白笺,递到慧真子手中,冷笑一声,道:“这是他留给我的告别信,你看看是不是他的笔迹?”
慧真子展开白笺,只见上面写道:
弟本愚质,承兰姊不弃折节下交,杨梦寰何幸如之,本应待玉体康复后再走,乃因师门正值多事之秋,弟忝为昆仑门下弟于,岂能托护兰姊,独善其身?西望师恩,归心似箭,留书依诊,祈祝早复。杨梦寰手上。
下款留书日期是五月十六日。距此时已半年以上。
慧真子看完了信,朱若兰轻轻叹息一声,道:“当时我正疗冶伤势,待我伤愈后,他已走了旬日之久……”
说时一顿,沉吟良久,接道:“这半年时间中,我因赶习一点武功,未离开括苍山一步……”
慧真子看完梦寰留书,又听了朱若兰几句话,虽然其中几点疑窦,还难完全了然,但心中已明白确实错疑人家了。当下合掌一礼,接道:“朱姑娘如果不亲身来此,我们确实难以料得出事情经过这样单纯,再加几点巧合,使我们错疑了姑娘。”
说着,叹息一声,把陶玉替霞琳疗伤的种种经过,很详尽地说了一遍。
朱若兰凄婉一笑,道:“既有这些巧合,你们错疑我自是难怪。当前最为要紧的事,是先把琳妹妹的伤势医好再说。”
说罢,伏下身子,很细心地查看霞琳伤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