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第六代掌门人 师伯在天之灵 [2]
白斌凝目仔细的望着怪老人,蓦地,他全身震了一下,只见这老人双目翻白,茫然的注视着洞顶,原来,他双眼已经全瞎了!
怪老人彷佛能看清白斌的一举一动,他深沉的说道:“娃娃,你看出老夫双目全瞎了么?”
他凄然叹道:“老夫已有六十年未睹天日了,这世界不知又变成了什么样子?”
白斌此时,已倚坐在地上,他缓声道:“从年轻到老,只是时间上的过客而已,这世界上的痛苦太多,看到的也尽是令人伤心之事,倒不如全然不见来得乾净。”
怪老人须眉头动,低声的说道:“年轻人,莫非你有一段伤心之事么?”
白斌黯然无语,怪老人好像有极大的兴趣,一个劲的催促着白斌说出来。
白斌无奈之下,叹道:“老前辈,你何苦定要晚辈撕裂那痛苦的回忆疤痕呢?”
怪老人似是深受感动,他低声的说道:“傻孩子,心中有着痛苦的事,能够尽情吐露发泄出来,不是比深藏在内心痛快轻松得多么!而且,你知道面前倾听你说话的人是谁吗?”
白斌两眼大睁,茫然摇了摇头。
怪老人又催促道:“你快说吧!待你说完了,老夫也说个故事给你听。”
白斌低首默然想了一阵,似是要将他的回忆,做一次有系统的整理。
良久,他开了口,从自己是个孤儿,蒙恩师慧静大师收容,不谙武功的师父,不顾辛劳的以师伯临终前记述下夹的武功,教传给自己,希望自己负起兴亡昆仑的重担,然而,十年後的今天,一无所成,辜负了恩师期望,无以告慰师父、师伯在天之灵……。
怪老人双目空洞洞的凝视着前方,挡在他杂乱长髯之後的面孔,好似正在微微抖动。
白斌在沉痛中,结束了自己的语声,怪老人微微叹息道:“孩子,你不要太灰心,快振作起来,这世界上该做的事情还很多,武功岂是一蹴可成。你师父又不谙武功,自然练起来就更困难了。孩子,你还年轻,前途依然无可限量。”
白斌闻言,索然道:“前辈训示极是,白斌何尝不想有所作为,轰轰烈烈的干它一番事业?但是,晚辈今天才知道,自己平日所学竟是如此肤浅,与那‘阴阳童’以口较技,已输一筹,醉丐一击,便几乎性命不保。”
他稍停又道:“唉!如此还谈什么作为?”
怪老人那双全白的眼睛,倏然怒睁,他大喝道:“胡说,小小一点挫折,就如此心灰意懒,你看过蜘蛛结网么?经过多少次风吹雨打,经过了多少次的折断,它什么时候中断过,最後,它远是把网结成了,一次失败,便值得如此轻视自己,如此轻弃一生作为么?”
白斌闻言,如中雷殛,背脊上冒起一阵寒气,他默默不作一言。
怪老人微吁了一口气,又继续说道:“孩子,你或者认为老夫语气过於严峻,不了解你的心理,但是,一个昂藏七尺男儿,志在四方,岂能为了区区挫折,便畏缩不前。”
怪老人须眉皆张,人声的说道:“娃娃,今日咱们相见,也是一场缘分,也罢,老夫便成全於你。”
他说到这里,面上显出一片激动。
白斌双目含泪,凝视着老人,不知他要说什么?
怪老人眼皮慢慢瞌上,脸上一片迷茫及凄色,缓缓道:“孩子,你知道我是谁?”
白斌摇头道:“晚辈尚未请教前辈大名!”
怪老人一笑道:“老夫申无咎,六十年前,江湖中人还称我为‘果报神’……”
白斌一阵惊栗,张口结舌道:“啊!前辈……便……便是一甲子前,武林中最负盛名的‘一神双绝三奇’中的果报神?”(勿风:这一段和《邪神门徒》中主角遇邪神的部分一模一样,呵呵)
怪老人哈哈一笑,面上神光湛湛,这往日使江湖人士闻名丧胆的名气,今晚说出,不由又激发他一股豪迈之气。
他双目张开了,虽然他看不见什么,但白斌却可从他脸上追忆的神色中,可知他正在幢憬往日那咤叱风云的辉煌岁月。
过了一会,怪老人义浩叹一声道:“往事如烟,何堪回首,唉!这又与一场恶梦,又有什么分别?”
白斌开口道:“老前辈,听老一辈武林人物传言,说前辈威名正盛之际,不但四海臣服,黑、白两道的武林人物更是闻名丧胆,望风披靡,但以晚辈看来,你老人家不但毫无凶戾之气,却反而如此慈祥……。”
白斌早就听师伯叙述武林轶事中,知悉这武功高绝的果报神,那一段奇诡曲折、脍炙人口的往事。
原来,这果报神申无咎,人如其名,一生嫉恶如仇,无论黑、白两道,只要有恶迹昭彰,落在他的手上,无一下被处以极刑,重则处死,轻则废去武功,因此,莫不谈“神”色变的。
武林黑、白两道高于,死在他手下的,真是不知其数。
他当年最脍炙人口,迄今仍流传的一件大事,便是一甲子前,武林黑、白两道,因忍受不住他那跋扈嚣张的行为,白道发出英雄帖,黑道发出绿林柬,聚集黑白两道高手七十多人,围杀果报神申无咎於湘、鄂交界的潇水。
那一场激战下来,真是天地变色,鬼哭神嚎,参与潇水之战的两道高手,竟然无一生还。
後经各帮各派遣人昼寻的结果,在潇水之滨,七十乡具死状至惨的尸骸中,竟未发现果报神申无咎的遗尸。
武林中人闻讯之下,莫不惊惧自危,一时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正当天下大乱,人心惴惴之际,申无咎竟然神秘的失踪,再也未现身江湖。
白斌此刻目视眼前衰老枯瘦瞽目的老人,他真不敢相信,这就是昔年天下武林共尊,人人闻名丧胆的果报神。
怪老人寂然一笑道:“孩子,你知道这世界上什么最能折磨人?”
白斌摇摇头。
老人道:“这两者都是一个答案,那就是——‘爱情与时间’。”
老人沉寂的又道:“六十年悠长的岁月,使我当年的脾气完全改变,我没有愤怒,也没有欣慰。因为,这世上的一切事物,都与我毫无牵连,可谓‘恩仇了了’……现在,我每天看见的,尽是茫茫无际的黑暗,听见的,全是呼啸不绝的山风……”
停了一停,老人又道:“多寂寞啊!这无边的黑暗,潮湿的石壁……哎!谁能记得我呢?谁能安慰我呢?我对世上之人只有憎恨,因此,发誓不与任何一个生人再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