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阴错阳差禁制尽除 [3]
黑孩儿和陆瑜听了,知道秋菊所言不虚,立刻商量了一下,打算赶奔上去拦截,忙问秋菊:“此去大寨的路,如何走法?”
秋菊道:“我还是五年前来的时候走过,以后有事,都是春兰和蜡梅两个来回,所以如何走法,非问蜡梅不可。”
黑孩儿和陆瑜便带着秋菊,回到屋内,拍开蜡梅被点闭的穴道,向她问路。
那知蜡梅倒是个硬骨头,说什么也不肯开口。
虽然秋菊在一旁劝说,也是无用。
黑孩儿一怒,睁目喝道:“你这是想死不成?”
蜡梅冷笑道:“生死算得了什么,难道就哧得住我了吗?”
黑孩儿真没想到,一个丫头竟会有这样的骨气,不由得便肃然起敬起来,对蜡梅说道:“姑娘恕罪,这是我小花子错了,冒渎之处,还请姑娘原谅。”言毕深深一揖到地。
蜡梅被这一来,方才脸色转齐,侧身让过,说道:“公子少礼。”
陆瑜又接上去说道:“一切总望姑娘帮忙,我们此来。但望能将人寻回,却无与贵寨寻仇之想,所以还望姑娘指点,感激不尽。”
蜡梅且不答话,先又注意了黑孩儿好几眼,说道:“你们到底是谁?公子为何又称小花子,这是何说?”
陆瑜未及回答,黑孩儿便又抢着说道:“我小花子并不姓白,也不是什么公子,却是道道地地的一个小要饭的。”
说道便扯去面具,接下去说道:“姑娘请看,这才是我的本来面目。以姑娘这样伟大的人格,小花子怎子再以虚伪面目相对呢?”
蜡梅见了,起初倒是怔了一下,但接着也就对黑孩儿好感起来,说道:“我不过是一个丫头罢了,那会有什么伟大的人格?小爷不必这样抬举我。”
黑孩儿庄容说道:“人格那会与身分地位有关呢?有人格的人,便是贩夫走卒,照样受人尊敬,马义曹富,身为奴仆,大义千秋,绿珠红拂,屈处婢妾,仍不愧为奇女子,至于没人格的人,则虽然峨高冠,拥皋比,甚至于是皇帝老儿,也照样会受人唾骂,为人所不齿,石敬塘身居王位,儿皇帝之名,千古含羞,张邦昌卖国降敌,尤为可耻,此二人岂不贵欤?周奎甘受追比,不助军粮,和坤搜刮脂膏,难免查抄,此二人不为不富矣,但他们的人格又何在呢?英雄出于草莽,固然不胜言,奸恶出于庙堂,则尤难胜数,夏杰商讨,汉高明祖,俱都是贼人之君,新莽宋桧,则都是贼国之臣,冯可道三朝元老,徒遗千古羞,吴三桂八百威风,终列二臣传,这些东西;根本都是没有人格,混蛋到了极顶的大混蛋,我小花子是最看不起他们的。”
黑孩儿越高兴,越说越来劲,差点连眼前的大事都给忘了。
还是蜡梅说道:“您别说了,您所说的,我全都不懂,不过我想您的话一定不错就是了。”
黑孩儿这才停下,说道:“我这是举出几个古人来做例子,说给你听的。”
蜡梅道:“我没吟过书,不认识古人,你只告诉我,你既不姓白,你到底姓什名谁?和昨天的那位公子,又是什么关系?”
黑孩儿这才说道:“我小花子依着师门的规矩,姓名早已摒弃,乳名黑孩儿,官名小刁钻,现在情丐门下,不过官名不大常用,你叫我黑孩儿便行。”
接着一指陆瑜,说道:“这位也不是我小花子的什么叔叔,乃是抱一真人门下的一位道爷,姓陆讳瑜。”
情丐和抱一真人,都是当今数一数二,妇孺皆知的人物,所以黑孩儿才说这儿,蜡梅便“啊”了一声,万福说道:“原来二位都大有来头。婢子不知,多有得罪,还望二位恕过。”
黑孩儿也客气了几句,然后便把白依云如何赛马失踪,自己昨晚来过一次,如何偷听到言语,如何定计再来的事,从头说了一遍。
蜡梅这才明白的,说道:“原来那是白姑娘,并不是什么公子,怪不得长得那么俊,使我们姑娘都着了迷呢!”
陆瑜道:“现在话已说明,还望姑娘指示路途,贫道等追赶上去,也免得再生出误会来。”
蜡梅皱眉说道:“莫说你们现去追,业已无及,便是这一条山路,岔道极多,一时之间,也无法说清,而婢子又不便相送前去,万一两位迷了路,岂不是欲速不达?所以依婢子看来,二位不如仍循原路下山,转去前山,以礼投帖,把这情形当面向我家寨主言明,不是要格外的好得多吗?”
陆瑜听了,觉得这倒也是个正理,立刻点头同意,并向蜡梅谢过。
那知就在这时,突然传来了铁喙姥姥呼喊凤宜鸾之声。
蜡梅听了,立刻大惊,忙对黑孩儿说道:“糟了,我们忘了时间,误了事了。”
黑孩儿道:“那就赶快走吧!”
可是蜡梅却惊慌地拦住说道:“来不及了,老奶奶已经出来,你们此时出去,一定非被她看到不可。”
说话之间,铁喙姥姥的声音,便已到了门外。
这一来,便连蜡梅也失去了主意。哧得花容失色。
秋菊则格外惊得软瘫在地上,战抖着说道:“这这这……这可怎么是好,连我们都……都要保不住性命了。”
秒菊这样一慌,铁喙姥姥又在外面骂着敲门,蜡梅也就格外的慌了起来,面如土色。
还是黑孩儿灵活,忙对蜡梅说道:“你们别怕,我替你们点了穴道,你们也就可以有借口脱身了。”
蜡梅会意,连连点头,但仍不放心地说了一句:“二位可怎么办呢?”
黑孩儿道:“那你们就甭管了。”言毕手指叠仲,秋菊蜡梅,应声倒地。
黑孩儿接着向陆瑜说道:“老妖妇在前面敲门,我们且从后面翻出去,倒山洞里躲一会儿再说吧!”
陆瑜同意。但还没等得及二人出屋,“嘎叭”一声大震,铁喙姥姥已破门大骂而入:“死丫头,什么时候了,难道都睡死过去了吗?怎的我叫了这半天,连个应声儿的都没有。”
黑孩儿和陆瑜听了,那里还敢出屋,双双不约而同,转身向房里奔去,陆瑜脚下一点,便上了床头,藏住身形;黑孩儿更妙,一低头便钻到床底下去,伏身贴地,歪着头,偷偷儿的向外张望,则好看得到外面的情形。
但见铁喙姥姥睁着一双大红镶边的眼睛,拖着酒瓮似的肥躯,爬也似的蹒跚着走了进来,嘴里骂咧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