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中州剑会 [4]
他说完举碗连干三次,众人闻说这是驰名天下之佳酿,即连那不善饮酒的也尝试喝了几大口。
杜天林只觉那酒香冽已极,饮到口中,齿颊生芬,心知这定是三十年以上陈酿,这宁老大手面排场极大,那菜肴也是山珍海味,极是精美可口。
众人吃喝了一阵,忽然林中闪出一人,走近宁老大身畔低声说了一阵,那宁老大蓦然站起,砰的一声,手中酒碗四分八裂块块落下,那满碗美酒在他手上襟上,香冽扑鼻,众人见他突然失态,都不约而同放下酒碗,凝目以待。
宁老大沉声道:“那欺师灭祖的败类,竟然先下了手,小可三个幼弟都遭了毒手,此仇不报,有若此石。”
他长身上前,一掌拍在前面一块山石上,众人一片静穆,忽然间那山石滑喇喇裂成一堆碎石块,分裂整齐已极,便若利刃削木一般。
众人纷纷道:“红香帮主算那门子好汉,不敢前来赴约,却找年轻后生下毒手,便是宁大哥不说,小弟也非得讨教,看看这贼子有多大能耐。”
“他既开杀戒,咱们等下放开手做,把红香帮众杀得鸡犬不剩,好替几位老弟出口气。”
众人正在气愤膺胸,嘈杂一片。人丛中站起一个中年文士来,缓缓地道:“宁兄,汤武向来自持甚高,只怕不会向令弟子下手,小弟看来,此事还有蹊跷。”
宁老大尚未回答,一个道装中年站起来道:“朱兄此事差矣,汤武情急反噬,那还顾到什么江湖义气?”
那中年文士不以为然,摇头道:“小弟对汤武知之甚深,此人雄才大略,绝非不顾大体,急躁妄动之辈。”
那道装中年冷冷地道:“朱兄岂可外表妄下断语,那欺师灭祖之事朱兄如何解释?”
中年文士脸色不悦。那宁老大似乎对两人都甚顾忌,当下连忙圆场道:“子时便到,姓汤的立刻就来,朱大侠与常道长何必作无谓之争?此事立刻便将分晓。”
那中年文士重重哼了一声,负手坐下,那常道长满脸鄙夷地道;“当年野人山之围,错非红香帮主死力相拼,点苍五子只怕名号早就改了。”
中年文士双目一睁,精光暴射,直视那道人道:“常道长,你这是什么意思?”
那常道长嘿嘿两声干笑道:“贫道说如非红香帮主上次救兄台五人,目下‘点苍五子’只怕要改为‘点苍三子’,也未可知。”
那中年文士大怒道:“你一再相逼,此事一过,在下自会找道长还个道理来。”
常道长阴阴一笑道:“只怕不待此事了,朱大侠倒戈相向,便会向贫道下手了。”
那中年文士正是点苍五子中老二,他被这道人一再讽讥,胸中早就气愤无比,但他毕竟系出名门,知道此时只要放手和这姓常的比划,那局面便不好收拾,落下“谋事不忠”之闲言,正中了这道士之计。
当下他强忍气忿,长吸一口气,脸色骤变,拾眼望着那常道长,只见常道长脸上阴森森的不动声色。
众人见他两人争吵,心中都是莫名其妙,对那中年道长咄咄逼人之态,都是心有不忿,但知这两人来头之大,手底之强,西南武林道上早已是顶尖儿的人物,一个不留神,结下此强敌,那可是有得麻烦了。
杜天林冷冷打量众人,他看看天色,子时已到,但四周毫无动静,忽然一个宏大的嗓门叫道:“好哇!你这下三滥也来了,躲躲藏藏像个龟孙子,洒家找得你好苦。”
杜天林一瞧,只见人丛中一个胖大和尚指着一个瘦子大骂,那瘦汉淡淡地道:“醉和尚,你少借酒装疯,给老子安静点!”
那肥大和尚哇哇大叫道:“贼子,你上次输了洒家盘缠,害得洒家好苦,今日鬼差神使,你又想在此作案么,好歹还洒家一个公道了。”
那瘦汉理都不理,那醉和尚大声叫嚷,什么粗话都搬了出来,把那瘦汉子祖宗八代都写了个遍,如依他口中所言,这瘦汉自高曾祖以来,代代都是男盗女娼,声名之狼藉,天下再难找出第二人了。
那瘦汉听他实在骂得不象话,缓缓站起身来,对那胖大和尚道:“醉鬼,咱们到林中去谈谈。”
那胖和尚一挥禅杖,大步往林中便走,瘦汉紧跟在后,那宁老大双手一拦,对两人道:“两位原来是到小弟此家来揭梁子的!”
他虽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那两人一怔之下,都觉大是理屈,那胖大和尚唱了个肥诺道:“是洒家不是了,洒家受宁老英雄贴相召,原是对付那红香帮主的。洒家发誓,绝非来找这小偷儿的,这小偷儿下作,洒家……”
他话未说完,那宁老大怕他话里带刺,又启争端,摇摇手道:“杨大师难道嫌小弟这水酒不够味道?”
那胖大和尚一拍脑门道:“宁兄那里话,这酒是洒家近数年来所饮第一佳品,酒家正该抱坛痛饮,他奶奶的一言不说,等待敌人,这才够意思。”
他说完上前抱了-坛酒,拍开封口远远地坐下来牛饮。
宁老大哈哈一笑又对瘦汉道:“何兄多包涵,这醉和尚疯疯颠颠,何兄怎能和他一般见识,此事一了,我陪何兄去找醉和尚,倒教他认个罪来。”
那瘦汉点点头道:“宁兄如此义气,小弟怎敢不从?”
宁老大劝开两人,他抬头望天,只见天际繁星点点,夜幕又高又黑,子时已过,强敌踪迹未现,不知又有何变故,自己虽是稳占优势,敌人愈是迟来,那人势一定更凶猛,想到极处,心中不禁微微发寒。
杜天林只见众人纷纷议论:
“神偷何定六怎会和这醉和尚结下梁子?这醉和尚一个出家人荤酒不忌,已是大不该。口中出言恶毒,简直比起江湖无赖泼皮更有过之,宁老大怎会请这等人物来丢人现眼?”
“你别小看这醉和尚杨大师,他那口剑是武林一绝,非同小可,这和尚虽是常年疯疯颠颠,但清醒之时,却是心细如发,谋略运筹有武候之风。”
杜天林听得心中暗暗好笑,这和尚定是俗家姓杨,便自称杨大师,出家之人讲究一尘不染,那名姓便如白云苍驹,毫无留恋,这和尚疯疯颠颠,这方面倒是澈悟真谛了。
那醉和尚抱着酒坛如长鲸吸水,一会儿便喝完了一坛烈酒,拍拍肚皮,又抱起一坛,杜天林瞧着他数十斤酒下肚,目光倒清澈起来,他肚子本就大得惊人,急灌下去,一大坛酒,并看不出丝毫涨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