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纯白色眼镜猴和打不开的房门 [3]
我推了一下门,没推开,门柄也转不动,锁着,这是毫无疑问的事。
这样一柄普通的锁,实在没有理由打不开。
我笑着:“那位开锁专家呢?因为打不开这样普通的锁,引咎辞职了?”
我拖着开玩笑的态度说这几句话,可是健一的态度却十分严肃:“不,他回去取更复杂的工具,而且,如果他打不开这扇门,他不单引咎辞职,而且会引咎自杀!”
我把“切腹”两字,在喉咙里打了一个转,又吞了下去,没有说出口来。因为我很了解日本人的性格,这种玩笑,他们开不起。
我只是道:“那么,你叫我来,是要我打开这扇门……”
健一道:“先再让他试试,等他不行了,我再委婉地请你出手!”
我斜睨着那扇门,心中在想,这样普通的锁,让我来的话,我看只要十秒钟就够了!我想不等开锁专家来就出手,但正当我在这样想的时候,一个半秃的中年人,提看一只皮袋,已经气急败坏地闯了进来,就是那位开锁专家。
他一进来,连看也不向我和健一看一眼,就直趋那扇门前,放下了皮袋,将皮袋打开。皮袋可能使用有年,显得相当残旧,打开之后,里面有着超过一百种以上的各种各样开锁的工具。
那些开锁的工具,全部十分整齐地排列着。我算得是开锁的行家,可是这个皮袋中的工具,我粗粗看了一眼,至少也有二三十种,我叫不出名称,不明白它们的用途。
在皮袋的内面一层,还有一行烫金的字,字迹已经剥落,但是还可以认得出来,那一行字是:“天下没有打不开的锁”。
这是一句十分自负的话,但从皮袋中的工具来看,这句话倒也不像是空头大话。
开锁专家先从工具中拣了一枝细长的铁签,签身柔软有弹性,一端有一个小钩子。照我看来,这样的一件工具,足够打开这具门锁有余了。
这种普通的门锁,使用的无非是普通的弹珠结构。也就是说,只要能够将其中的一粒或数粒弹珠按动了的话,锁就可以打开了。
开锁专家将铁签伸进了锁孔,小心转动着,我听到了轻微的“格格”声,这证明专家的手法熟练而快捷,专家的神情也充满了自信,去转动门柄,可是,门柄仍然不动,门还是锁着。
专家的面肉跳动了一下,换了一支扁平形状,两边都有很多长短不同的锯齿形突起的小铁枝,伸进锁孔去,转动着,锁的内部,发出“格格”的声响,他一手持小铁枝转动,一手试图旋转门柄,又不果。
他又取出一枝非常细,但是相当坚硬的铁丝来,也插进了锁孔之中,配合那小铁枝,一起转动着。
接下来,他又换了好几种工具,他面肉的抽动,愈来愈甚,额上也开始渗出汗珠。
看着他动用了那么多工具,还是未能将这个普通的门锁弄开,我也不禁呆住了!那简直是不可能的事!以他这种熟练的手法,一具再坚固的保险箱也可以打开来了!
他既然打不开,就算由我来动手,也一样打不开。这时候,自他开始工作,已经将近半小时了,我忍不住道:“健一,锁弄不开,将门硬撞开来算了!”
我这个提议,最实用,最直接,可是我话说到一半,健一就急急向我打手势,不让我说下去,我不知道原因,还是将话说了出来。我的话才一出口,开锁专家本来蹲着,这时,霍然而起,以极其凶狠的目光凝视着我,好象我是他的杀父仇人。
接着,他就用嘶哑的声音吼叫起来:“谁敢这样说?”
他一面说,一面挥着手,又叫道:“我一定要将这锁打开来,这是我的责任!”
当开锁专家这样叫嚷的时候,健一的神情也十分庄严,可是我却只觉得滑稽,我耸了耸肩,转向健一:“好,请他继续开锁,开锁的目的,不过是想进入这间房间,我从窗子爬进去!”
开锁专家不断眨着眼,我要破门而入,伤害了他的自尊,他想和我拚命,但是我破窗而入的话,就和他没有关系,他无法反对!
健一也看出了这一点,他竭力忍着笑,拍着自己的头:“真是,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
开锁专家愤然,不再理我们,继续用他稀奇古怪的开锁工具,努力开锁。我和健一出了客厅的大玻璃门,来到露台上。向左看,就是我们想要进去的那间房间的窗子。
窗子紧闭着,在窗子后面,是厚厚的深紫色的丝绒帷帘,看不到窗内的任何东西,从露台要攀到那房间的窗子,距离不过两公尺,极其容易,一个业余小偷也可以做得到。
这时,有一两个探员也上了来,其中一个走出露台来,看到我们在商量着由窗子进房间去,自告奋勇:“我来!”
这是一件任何动作矫捷的人都可以胜任的事,我和健一都没有意见。而这位探员,对于破窗而入这种事,相当在行,他先用一块布,浸了水,折好,咬在口中,然后攀出了露台,站在建筑物外的突出部分,向窗子移动。虽然窗子在十一楼,离地很高,可是建筑物的外墙上有很多突出点,不但可供踏足,也可以用手攀住它们,安全绝对不成问题。
大约三分钟之后,那探员就来到了窗前,他一手抓住了一条水管,一手自口中取下折好的湿布来,将之贴在玻璃上,然后,用手向湿布拍下去。
这样,不但可以轻而易举地拍碎玻璃,而且也可以不使玻璃碎片四下飞溅,伤及途人。他拍碎了玻璃,将湿布折叠了一下,-回露台来,然后,手自玻璃的破洞中伸进去,去打开窗子。
我和健一,在和他相距不足两公尺处的露台上看着他,对他的一切动作,都看得极其清楚。事后在回忆中,也可以毫无遗漏地回忆出每一个细节来。
那探员在第一次伸手进玻璃洞之际,不小心,手掌边缘在碎玻璃上擦了一下,刮破了一点,伤口流了极少的血。他缩回手来,将伤口处放在口中吮吸,接着,他又伸进手去,这一次,他成功了,他打开了窗子,窗子向外打开。
那时,风不算大,但是在窗子一打开之后,也足以吹动窗后深紫色的窗帘。
那探员一手抓住了窗子中间的支柱,一脚踏上了窗台,向我们挥着手,作了一个十分潇洒的姿势,身子一转,向窗子中跃进去。
探员在向前跃出之际,身子是撞向窗帘的,他这时有这样的动作,或许是心中故意在仿效某些电影中的动作。那个探员还十分年轻,年轻人往往会在刻板的工作中玩些花巧的,以增加其趣味性。
但当时,这探员是不是真的这样想,却永远也无法得到证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