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2]
畹君归心似箭,没过瓮子口,她就出来舱面了望,望见翡翠港那边,烟雾障天一片模糊,船再向前驶,蓦地水天异色星月俱沉,惊顾间眼前旗幡隐约,金鼓齐鸣。
喜王大奇,忙命船夫缓进。
畹君过来人,她望了半天说:“怪,真出了什么事?这分明又是崔小翠姐姐在演奇门遁甲……”
她非常着急,还想冒险前冲。
喜王沉吟了半晌说:“不,我们不可造次,你该记得当年诸葛先生做错了什么事。料想今天吹花姨姨在家,又是她老人家的五十双庆,满堂宾客不少高明人,就说出了什么岔子,思潜别墅也可保稳若泰山。我们还是尽点心,为人家看守一夜外围罢!”
说着,他就在船头上召见四名家将,吩咐回瓮子口盘查来往船只。
畹君建议潜行登陆赶往马松铁铺打听消息。
这位福晋也真是一员女福将,坚持要喜王亲自出马,而且她自己还非跟去不可,喜王拗不过只得遵办。
畹君易钗而弁,喜王也换了轻装,不放心燕惕小孩子留在船上淘气,率性把他也带着走了。
他们坐了大船上的小舴艋,悄悄划进瓮子口,跳上岸迳奔马家铁铺。
铺子里面只有三个人守店,天气热好办,敲了两下门,门就开了。
铁铺子里三个人都没睡,两个老头,一个二十来岁的大个子,他是个好铁匠,老头是管帐和跑街的,他们都姓邓。
开门的老头邓文青。
他一看喜王仪表不俗,心头一阵跳,不敢让他进来。
畹君站在喜王背后轻轻说:“七哥,你都好么?我是畹君。”
文青大惊叫:“大妹,这位是王爷?”
喜王摆手说:“打搅,我们里面谈。”
说着他走了进来。
畹君叫文青拴上门,边走边问:“我们家里出了什么事呀?七哥。”
文青道:“你是什么时候到的?”
畹君道:“三更天就到了。”
文青道:“那么你一定进不去翡翠港。”
说着话走进柜房,另一位老头和大个子就都来了。
畹君叫:“十五哥,你也不认识我了?”
她又向大个子瞧了瞧道:“大个子,你越发胖啦。”
大个子慌不迭打躬作揖,叫了一声大姑娘,什么话又都不能讲了。
那个老头叫文台,他说:“大妹,不得了,思潜别墅多少人都到庐山去拚斗什么青花老尼,我们蛟婶也去了,家里只留下蛟家鳅家和阿喜。
你看见翡翠港那边什么情形了?那是马爷的好儿媳妇作的神仙法,谁也不让进,谁也不让出来。”
大个子这时光心定,他抢着说:“王爷姑丈,你在江湖上没碰到蛟爷爷?他老人家不是带着好些船在巡逻么!”
喜王笑道:“我没碰到。马爷呢?”
大个子道:“他看家,看家的人还真多,我们邓家子弟兵挑选上了一千,我大个子偏偏倒楣,独留在铁店里做保镖,闲也闲死了,憋也憋死了。”
喜王笑道:“一千子弟兵不见得都带上庐山去打仗,他们也不过保卫翡翠港,翡翠港还不是没事,他们可不也很清闲。”
大个子虽然也笑了,但总觉得不大高兴。
畹君问:“你听说上庐山的那一天能回来?去了什么人?”
大个子道:“能使剑的不管男的女的全去。我就会使大锤,所以去不成。听说傅夫人的老侯爷公公,法明大和尚,还有一位什么海容老人都在山上。”
听讲到海容老人,喜王急忙站起来。
畹君叫:“那怕什么,谁还能是这三位高人的敌手?看来必然很快就能奏凯回来。”
文青道:“说好了后天赶回去给傅夫人庆寿么……”
畹君喜道:“王爷,我们放舟长江……”
一句话没讲完,忽然外面又有人敲门,而且敲得顶凶的。
喜王说:“七哥、十五哥,来了什么人你们就都不要怕,一切有我,我算掌柜的,十五哥去开门。”
外面门擂得更凶了。
文台大声的问:“谁,半夜三更干什么?”
门跟着开开,打前头是个黑大汉,高举钵大拳头喊叫:“你们是开铺子,还能不让人叫门?”
看眼前站的是一个老头子,斗大的拳头慢慢放下了。
跟着黑大汉进来的是个大脱头莽和尚,和尚背后又是两大汉,又是两道士,一共六人,样子都很凶。
道士背上有宝剑,两个大汉也跨着刀,文台瞧着直发抖,文青也只走到柜台边站住。
毕竟还是大个子有胆气。
他不客气的顶过去问:“你们到底是干什么的?”
黑大汉叫:“你老子丢了刀,你是开铁铺子的,这还问什么?拿一只足重二十七斤的好朴刀来呀,你老子又不是不给你钱。”
伸手腰带上挖出一个五两重银锭,猛的摔在柜台上。
大个子也竖起脊梁叫:“你是谁的老子?你有钱上别家去买。”
黑大汉又举起钵头大的拳头,大个子反而往前冲,文青急忙喝住。
老头儿硬着头皮,抢一步向黑大汉作揖说:“尊驾,我们小铺子不是专卖兵器,也实在没有二十七八斤重的大朴刀。
你老要是定货呢,我们可以照办,不过得等个一两天。”
黑大汉叫:“放屁!一柄朴刀要等一两天,我要是给师兄定一条水磨禅杖,那是不是要等二年?”
和尚站在一边憋了半日,大约有点受不了。
蓦地一声叫:“老四,我说你多余么,那来有那么凑巧的事?胡乱买个一柄七八斤重的也就是了,留下工夫喝酒去。”
黑大汉笑道:“喝酒,好么,可是这时候那儿去找酒铺子……”
说到这里他好像忽然灵机一动,掉头又看住大个子,说:“刚才我们打听得你这铺子呱呱叫顶有名儿。
当家的是个酒鬼,酒鬼那能没有藏粮?拿酒来让我们喝几口解解馋,随便对付一把刀,酒钱照给怎么样?”
大个子道:“你真有钱,可惜我们不卖酒。”
黑汉暴雷似的叫:“不卖酒,卖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