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盛 会 [1]
五月五。
这一天,晌午时分,位于岳阳西城的岳阳楼上,酒客如云。
这时候,在一间临湖的雅室门口雕屏高竖,室内坐着两席身份异常特殊的人物。
两席均是圆桌,各坐七人。
右边一席,坐的是两位清瘦的道士,跟五位穿着一色黑绸长衫的瘦小老人。他们是武当的玄清道长、玉清道长、以及华山五剑。
左边一席,顺序数下去,第一位是个年约七旬,白须垂胸的老人,剑眉虎目,不怒而威。第二位,是个僧人,身材枯瘦,慈眉善目,神态异常严肃。第三位,也是一位僧人,身材魁梧,长眉红脸,法相至为庄严。第四位,是个道长,头戴天师冠,身披鹤氅,腰系绶带,同字脸,古月眉,柳髯拂胸,相貌其古。第五位和第六位,是两个生相粗迈豪矿,边幅不修的老人。两个老人,一个背部高高隆起,一个双肩略显不平,怀中抱着一根高过人头的龙头铁杖,两老都是一般的发蓬须结。第七位,也是最后一位,却是一位年约廿四五,面赛冠玉,眉目如画的俊秀文士,只见他,嘴含浅笑,温文儒雅,头戴秀士巾,巾前正中嵌着一块拇指大小的青玉,玉色润泽晶莹,越发社出此人的气派高雅,雍容华贵。
他们是谁?
北邙天龙老人、少林正果禅师,衡山一瓢大师、武当上清道长、昆仑驼二仙翁、华山一朵梅……当今武林六大名派的掌门人是也。
两席十四位人物,谈笑甚洽。
就在这个时候,楼外的洞庭湖面上,在如蚁的舟丛中,一舟穿行如梭,自君山方向,破浪而来。
坐在窗楼口的武当玄清道长,偶尔朝湖面上投去一瞥,一瞥之下,眼神立即被那条穿行迅速的小舟所吸引,他朝小舟谛视了好半晌,突然发出一声惊噫。
几乎是同时,室中其他十三人,一齐回首。
十四对如电目光,一致引颈,注视着湖面。
玄清道长道:“船上是位中年妇人。”
玉清道长道:“她穿的是青布衣裤。”
此刻,那位儒雅俊美的文士向五位黑衫老人举手微微一挥,五位黑衫老人倏然离座,朝文士恭敬地俯身一躬,鱼贯着,出室而去。
其余诸人,收目归座,谈笑如前。
盏茶光景,华山五剑,连袂飘入。
二剑三剑,立于室门之左,四剑五剑,立于室门之右,四人分做两排,垂手而立。
一剑杨雄,跨上两步,走至那位俊美文士,华山本代掌门人梅男的面前,一躬之后,朗声禀报道:“报告掌门人,天山慕容老前辈驾到!”
众人轻啊一声,纷纷肃然起立。
就在这个时候,一位看上去才不过四旬出头,身穿一套青布衣裤,头戴青布包头,面目清丽慈和的中年妇人,含笑缓步入室。
妇人微笑着,朝室内诸人,分别点头示意,五剑归座,妇人也就毫不客气地走向左首一席,在北邙天龙老人和华山梅男之间的空位坐下。
众人落座之后,一齐举杯朝着中年妇人道:“慕容老前辈好!”
中年妇人连忙端起自己的杯子点头答礼道:“各位好,各位好。”
是的,后来的这位中年妇人便是闻人凤的祖母,以鱼龙十八变的绝学为中原各派武林人物所景仰的天山毒妇慕容卿。
天山毒妇将酒杯在唇边微微一靠,朝室内环顾一眼,她将眼光落在梅男身上。
看光景,室内诸人,大概只有一个梅男,她不认识。
北邙天龙老人,手捋白须,才待开言介绍时,梅男已自端起酒杯,含笑道:“慕容老前辈,华山梅男敬您老人家一杯。”
“噢噢,梅男,梅掌门人,是的,凤儿提过了。”
“以后尚望老前辈多多教诲才好。”
“梅叟跟梅掌门人怎么个称呼法?”
“家师。”
“唔”毒妇谛视着梅男之面,看了好一会儿,然后以一种由衷的赞许点点头道:
“华山今后在梅掌门人的领导之下,金龙绝学领袖剑林,已是指日可待的了。”
梅男的脸颊微微一红,跟着,又是微微一笑。
很显然,毒妇真诚的赞美,带给她莫大的欣悦。
“那么,”梅男似有所思地道:“老前辈难道不是司马少侠请来的?”
“不,要老身来此的,是老身那个淘气的孙女儿。”
“闻人小妹妹?”
“是的。”
“闻人小妹妹呢?”
“走了。”
“去了哪儿?”
“谁知道!”
众人皆是一惊。
“老前辈!”梅男异常关切地道:“闻人妹妹不会有甚意外吧?”
“很难说!”毒妇摇摇头,无可奈何地淡然一笑道:“那孩子的功力虽浅,但经老身自幼调教,身手却还灵活,加以人尚玲珑,就算遇上当今一流高手,打团打不赢,但如果知道风声不对,想跑,大概还跑得了。”
梅男慰藉地嘘出一口气。
“可是,”毒妇皱眉道:“万一她自己想不开,那就谁也救不了她了。”
“噢?”
毒妇摇摇头,苦笑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众人虽知其中另有别故,但因为毒妇不愿意说出来,众人当然不便追问。
“老前辈,”片刻之后,梅男换了一个话题问道:“您老人家见到过司马少侠没有?”
“见过!”
正果禅师道:“是他去少林之前?还是去少林之后?”
“这个,老身并不清楚。但依老身猜忖,应该是在去少林之后。因为老身见到司马少侠,只不过是前一二十天的事。”
“在什么地方?”
“鲁山。”毒妇道:“老身在鲁山见到他,也许是第二次。月前在洛阳一座古园中,老身曾见到一个乞儿,据凤儿后来赶到时说,那个乞儿,极有可能便是他那玉龙哥哥化装的。”
一抹异样神色,迅速地掠过梅男的脸部。
谁也没有注意。
毒妇继续说道:“也可以这样说,我见过他两次,第一次,我们之间,谁也不认识谁,而第二次,却是我见到了他,他并没有见到我。不过,他也应该知道我见过他,因为,在事后,我为他留下了一张纸条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