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蛇鼠一窝 [3]
严陵逸不禁赞道:“好酒,好酒。”
他细心如发,从囊中取出一支银针,插入酒中,须臾起出,并无异状,心中大宽,举杯引仰饮了一杯,只觉甘醇如醴,烈而不燥,暗道:“我平生就未饮过如此好酒,不料至此侧僻小村,居然有此口福奇遇。”情不自禁左臂伸手向一支盖碗掀去。
他三指一扬碗盖,仅启开一线,突从碗内射出六条小金蛇,如矢离弦,扑向严陵逸胸腹腕脉六处要害重穴。
认穴奇准,去势如电,距离又近,严陵逸猝不及防下,顿被金蛇啮上穴道。
严陵逸大骇,但姜是老的辣,他临危不乱,忙行功封住满身穴道。
只觉伤处奇痛澈骨,浑身战颤,痛得冷汗如雨流下,面色大变。
严陵逸忍住痛苦,仔细瞧那伤在左手腕脉穴道上金蛇,那蛇长仅五寸,体细如指,色作金黄眩人眼目,头如六角菱形,目吐湛蓝之光芒,齿如针刃森戟如雪。
他遍历名山大潭,就未见过如此奇形金蛇,不禁心神骇凛,暗道:“这一双峨嵋高手定是丧在金蛇毒利齿之下,我何必坐于待毙。”右手五指抓向腕上金蛇而去。
一把扣住,猛觉蛇身韧如蚊筋,啮势更紧,用尽全力也不能拉脱,痛得出声冷哼。
严陵逸惊骇已极,目光凝在六支金蛇上,无计可施,看来只有束手待毙。
他猛萌逃念,即是要死,亦选择一埋骨之所,不愿为世人所知。
心念已决,身形缓缓离座而起。
右足正待跨出,突闻厅外屋面上传来阴冷语声道:“不要妄自移动,你是想死得快么?”
语声宛如寒冰,风送入耳,令人毛骨悸然。
严陵逸不禁一怔,面向厅外答道:“朋友何妨现身一见,严某是死是活,决不皱眉。”
阴冷语声又起:“严朋友如若惜命,且请安坐不动,老朽如是害你之人,决不会出声示警,但目前还不能相见,容俟片刻如何?”
严陵逸不禁呆住,此人倘是敌对人物,将遭受凌辱,否则,如蒙此人解救,传播江湖,自己一生英名荡然无存,由不得心下作难,傍徨无主。
突听阴冷语声再起:“严朋友最好听话,如妄自起念离去,行不过千步,必遭惨死无疑,莫谓老朽言之不预。”
严陵逸苦笑一声道:“朋友是友是敌,不妨见告。”
“老朽并非严朋友之敌,亦非严朋友之友,你一生阴毒狠辣,怎有什么朋友……”
蓦听远处传来一声凄厉惨嚎,语声突然中断。
严陵逸不禁面色变得灰白如纸,豆大汗珠顺颊流下,目露悸惧之色。
饶他虽是龙虎十二盟四凶之首,至此生死俄顷间,也不禁心惊胆寒,魂飞天外。
遥闻又是一声凄厉惨嚎传来,面色更是惨白如纸,汗如雨下,仰目望去,只见六支金蛇利齿紧啮在腕脉六处穴道,紧紧不放,暗叹一声道:“我严陵逸不料竟惨死此处。”
往事历历,重泛心头,只觉这是他作恶多端之过,不由心明内疚,悔悟已迟,喃喃出声自语道:“孽由自作,百死难赏,只恨不见叶超尘身遭惨报,将戎云虎砾骨扬灰,死不瞑目。”
蓦闻阴冷语声传来道:“你这是由衷之言?”
严陵逸目凝室外道:“老朽大梦已觉,但孽重罪深,悔恨无及,只求朋友成全速死。”
“好,就凭严朋友这句话,已回头是岸了,但在下只能在暗中相助你,因眼前均是叶超尘爪牙,少林已遭蒙尘,龙蛇莫辩……”
室外那人突然住口,寂然无声。
严陵逸心中惊疑不已,暗道:“叶超尘果然厉害,行事神速,怎么一转眼间,少林即已易帜。”
只见人影纷纷疾闪,六个高大僧人掠入,其中一个环眼铁髯,面如紫酱的僧人,一眼瞥见严陵逸被金蛇啮住穴道,痛苦难耐,不禁高喧了一声:“阿弥陀佛”,合掌稽首道:“严施主,你这是何故?须否贫僧等助一臂之力。”
严陵逸道:“大师来历可否赐告,怎知老朽姓严?”
僧人微微一笑道:“严施主名动天下,人尽皆知,贫僧乃少林悔心禅院第三代弟子默净……”
语尚未了,严陵逸体上六条小金蛇突利齿一松,回身如弩激射扑向六僧。
六僧不虞有此变,骤不及防,各各被小金蛇啮住颈条“车颊”穴。
利齿如刃,毒液似浆,六僧各各痛得神魂皆颤,惨嚎出声,双腿不由自主一软倒在地上。
严陵逸不禁又惊又喜,知那位朋友暗中相助。
须臾,一条人影急掠而入,现出一个形似恶鬼,阴冷冷的脸孔黑衣人,一眼瞥明六僧模样,眼中不由射出两道惊疑凶芒,道:“默法大师。”
语音刺耳生冷,令人魂俱飞。
六僧并未死去,默法抬面惨笑一笑道:“不知为何,叮啮严陵逸体上金蛇突然回扑反啮。”
黑衣人凶芒迅疾,掠了严陵逸一眼,喉中发出一声桀桀怪笑,道:“严陵逸,稍时定叫你赏酷刑。”说时在怀中取出一浅蓝色瓷瓶,倾出六颗黑色药丸,先不喂服六僧,走在桌前,左手一扬碗盖,尖嘴唿出一声刺耳颤声哨音。
只见六支小金蛇立即松开反身投入碗中。
“当”的一声,碗盖关好,黑衣人嘴角一掀,泛起狠毒的阴笑,突然面色一变,额角冷汗涔涔冒出。
原来黑衣人猛感身后一支手臂伸来,扣住右手腕脉重穴,紧勒如箍,血行立时回攻内腑,眼中金星乱涌,知难幸免,苦笑道:“尊驾是谁?”
倏感胸后被点了十三处穴道,骨骼一阵乱响,不禁大骇,接道:“尊驾也太辣毒了,为何废去贫僧一身武功。”
武林中人把一身武学看得比性命还重,此时黑衣汉子心内比杀了他还要难过。
眼前人影一闪,现出一个面目森冷,莫无表情身着绿色长衫的少年,冷笑一声道:“留着你一身武功去害人,还不如废了的好!
黑衣人黯然叹息道:“杀了我不是直截了当么?”
少年冷冷一笑道:“留下你的性命还有大用,至少让叶超尘知道武林中还有人在,不容他猖妄无忌。”
黑衣人不禁面色大变,心底冒上一股奇寒,道:“在下非叶超尘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