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义重同门 惊心闻友难 情殷旧雨 长路阻仙云 [3]
这里铁干苍鳞,乔松十丈,树大荫宽,点尘不到,上有葛萝披拂,兰蕙垂丝,幽香细细,沁人心脾。此时此地,最宜素心人同共清赏,就此不顾而去,休说山灵不快,卉木有知,当亦笑我。”朱文笑道:“我是俗人,此时心念良友安危,心乱如麻,不似你有此闲情雅致。英男师妹不是外人,她传弟子本门心法,不比自身用功,寻她无妨。你自去领略幽香,我去寻人打听便了。”说罢,将袖子一甩,翩然往谷中走去。金蝉不舍,意欲同行。朱文回首微嗔道:“你若敢跟来,休想我再理你。我见英男,自会把火无害支出,你在林中观瀑赏花,等他多好。”
金蝉知道朱文性情,不便相强,只得罢了。退到林内,觅一玉墩坐下,面对瀑布,正在寻思日后海外双修之乐,忽听身后嘘了一声。回头一看,正是火无害走了过来。见面行礼,笑问:“小师伯何事寻我?”金蝉至今仍似一个幼童神情,后辈师侄因其性情和易,人又天真,全都对他亲热非常。金蝉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全不以尊长自居。
闻言笑道:“你和袁星他们学有什好处?师伯上面为何加一小字?”火无害禀火之精而生,天赋奇资,性本猛烈。自被英男收到门下,知道自身煞气太重,夙孽未清,关系将来成败的一部火真经,尚有一部副籍在陕西黄龙山青秒林猿长老手中,容易借读,但是火性不退,仍难炼成。为此禀明英男,情愿受苦,由乃师将其禁闭在离合神圭之中,每日炼上些时,以便把那罡煞之气先行去掉。金、石二人素来爱才,知他得道千年,法力甚高,拜在英男门下,居然对师忠敬,甚是难得。怜他每日受苦,便用玉虎、金牌从旁相助,使仗法宝之力,煞气照样消去,人却不致苦痛受伤,因此火无害对于二人分外感激。闻言躬身答道:“弟子顺口称呼,怎敢无礼?还望师伯宽容,下次不敢。”
金蝉笑道:“其实无关。无论修为、年岁,本来我比你小得多,况又叫我师伯。这且不去说它,且同坐下,我有话说。”火无害谢座,答道:“师伯可是想问鸠盘婆魔宫所在和易师伯有无凶险么?”金蝉答说:“你怎知道?”火无害道:“弟子本来不知底细,自从上月听各位师长谈起易师伯不久有难,便留了心。那日易师伯和朱师伯出山,弟子见她面带煞气,曾经隐形尾随,本意暗中相助,不料飞出不远,便遇见一位前辈女仙将我唤住。因她凭空拦阻,我先颇不服,觉得强她不过,勉强飞下。听她一说来意,才知姓卢,行辈甚高,与师祖神交多年。看那心意,仿佛要求各位师长相助,此时先来买好。我刚动念,便被她骂了几句。又说幻波池至多半月之内便有强敌来犯,事关重大,谁都不能离开。因和本门两辈师长颇有渊源,平日又多期爱,好意由十数万里外赶来相助,便是有求于人,也是双方交好,彼此互助,如何以小人之心相待?弟子连忙谢过,她方转喜容。并说将来也有用我之处,不过为时尚早,还是先顾目前要紧。命弟子急速回山,易师伯终能转祸为福。幻波他为各位师长将来广大本门的根本重地,丝毫疏忽不得。除师父外,暂勿泄漏。如见有人离开,务要随时劝阻,否则一有疏忽,便铸大错,再想挽救就来不及了。”金蝉知那前辈女仙必是东极南星原女仙卢妪,心甚感激。又间火无害:“易师伯被困,是何光景?魔宫究在何处?”火无害笑答:“卢太仙婆倒也说过,只不令弟子泄漏。师伯要问,自不敢隐,但请不要告诉别位才好。”金蝉笑答:
“除你朱师伯而外,谁也不说如何,”火无害心想仙人就不许告知朱文,无奈心直计决,话已出口,无法挽回,只得嘱咐金蝉说:“各位师伯师叔多是一样,并非隐瞒。只为仙人日前又遇一次,再三告诫,并还指名朱师伯不令告知,否则不免生出事来,还是不说为妙。”金蝉深知卢妪道妙通玄,善于前知,这等说法,必有原因。又知朱文和易静交厚,人又义气,近日为了易静涉险之事,本就义愤,再要得知魔宫所在,不问多么艰危,定必赶往应援,自己当然同往,但定数难移,去只徒劳。否则,癞姑、英琼和易静患难至交,又遵师命,同长幻波池,成败与共的人,如何置身事外?连日神情尽管忧急,不特不往援助,反劝众人不要前往,此中利害,可想而知。文姊性刚,往往固执成见,一个劝说不听,前往犯险,结局于事无补,反闹得两头不能兼顾,岂不是糟?想了又想,觉得不与明言为妙,于是应诺。
火无害笑道:“我看师伯未必隐瞒得住,能不问我才好。”金蝉力言无妨。火无害到底修炼多年,经历甚多,略一盘算,觉着即便朱文走开,凭自己的法力,也能挡上一阵。主意想好,慨然答道:“我知师伯对朱师伯不会隐瞒,无如此事关系太大,敌人还在其次,最关紧要是北洞水宫下面宝库,设有好几层埋伏禁制。因为圣姑晚年兼有仙佛两家之长,法力高深,不可思议,以前休说宝库所在无从观察,便那许多埋伏禁制也看不出丝毫形迹。近因藏珍该要出世,方始现出。他旁那根铁链宝钥,乃开启宝库的枢纽。
敌人已然深知底细,此次又专为泄愤而来,如见不胜,或是持久无功,必仗南海一位隐迹多年的怪人所借法宝隐身入洞,豁出两败俱伤,将宝钥毁去,或使残破,到了日限,宝库不能开启,满了时限,便陷入地肺之中,为地心煞火消灭。无法到手还在其次,而那宝库之中,存有圣姑昔年遗留的一面元命牌,乃圣姑成道以前受一左道妖邪暗算,将元神摄去,虽仗道力坚定,未受其害,此牌也经圣姑一位好友设法收回,免去一场大劫。
彼时圣姑美绝天人,为当时各派群仙中第一,美人被那邪魔爱之如狂,摄了元神,竟不忍加害,并将本身元神同附其上,欲与共同存亡。当圣姑道成,将坐死关前数日,她那好友却将此牌取来。一则这类秘魔大法最是厉害,破它甚难,须费百零八日苦功,时机已迫,无暇及此;再则此是命中魔孽,如先破去,那魔头当时身死。此举由于痴爱太深,只求结为夫妇,并无其他恶意。佛家最重因果,处治太过,难免再转一劫,始能化解。
只有将牌藏好,候到魔头孽满数尽,取出消毁,才可无事。来人恰又该遭劫难,事有相求,因恐坐关之后,此牌被艳尸崔盈和别的妖邪盗去,成为大害,便把来人寄存的法宝连同此牌,一起放入宝库以内,外用仙法重重禁制。非满年限,任是多高法力”,也查不出丝毫影迹。便到时机,也须取宝的人将那几件天府奇珍,如天心环、兜率火之类全数得到,才可开那宝库,不致人宝两伤。圣姑满拟自身法力高强,未来之事早经算定,谁知智者千虑,仍有一失。尤其关于这类本身劫难,多高法力的人,也不能丝毫没有漏洞。这还算圣姑道法甚高,事完,发现宝库之下便是一个与地肺相通的火眼,所用禁法威力绝大。为防万一,又埋伏下两件法宝,两下已成一体,便自己想要撤禁收回,也非当时所能办到。离坐关之期又近,怎么也来不及,仅于百忙中,费了一昼夜的苦功推算未来,得知事情虽是吉多凶少,当宝库出世以前,功行也自圆满,只等这面元命牌一破,立即证果飞升。但那危机仍是隐伏,为此临时飞书,托两知友代防万一,跟着坐关,未来之事,全都算出。偏是匆匆发书,无暇推算所托的人不久转世,无异徒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