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血溅五老峰 [3]
混身一机灵,晏修成猛地记起了这是怎么一回事,也想起了自己现在的处境,他挣扎着要下来,口里激动地叫:“恩公,恩公,且受我晏修成一拜……”
雷一金用手按住他,宁祥地道:“你有心谢我,我接受,却用不着注重形式。”
晏修成喘了口气,感激涕零地道:“恩公,吾非恩公赐援,晏修成这条命早就成灰了,恩公……”
雷一金双眉微皱,低沉地道:“我姓雷,名一金。”
“雷一金”这三个字,在他的感觉里是那么陌生,但他却从“红旗”魏正的手里把自己救了起来……
雷一金轻喟一声,道:“你似乎有些紧张?朋友,雷一金虽然人微年轻,却只问善恶。”
晏修成满嘴大胡子掩不住脸上的飞红,他慌忙道:“不,恩公别误会……只是,你犯不着为了姓晏的这条贱命,开罪
了‘三元会’——”
雷一金道:“一个人只求心安,别管流言如何,能得一个理字,是非任人去论,对不?”
晏修成愣了一下,又急急点头,雷一金用食指在鼻梁上揉揉,道:“为什么‘三元会’如此对侍你,嗯?”
晏修成错愕了一会,低下头去,这么大的汉子,竟然掉下了两滴泪,雷一金微微仰起面孔,平静地道:“听说,你与
你们令主的姬妾有染?”
晏修成忽然抬起头来,面孔有些扭曲,他失态地叫:“有染?他强占我未过门的妻子,毁灭了我终身的幸福;我每天
还得在他的淫笑邪威里苟存,还得在我未婚妻室凄冷目光里装成一条好汉,天哪,那强挤出来的笑,那婢颜奴膝的脸,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原是我的一切,拱手让给了别人,我能做的,只有沉默,只有吞声,只有自认是个窝囊废,她已成为会
主的女人,会主的姬妾啊……”
说着说着,这位外表看去轩昂不凡的大汉已失声痛哭起来,雷一金拉过一张斑竹椅坐下,用手托着下颔,让对面的人尽情哭个够。当然,雷一金深切明白这是一种什么滋味,他虽未经历,却能体会。往往,世上有很多事,并非要件件历尽才能尝透的,只要你有灵性,你便会知道其中三昧。
良久。
晏修成的哭声低沉下去,他显然有些疲累了,在一场心里的积郁散发之后。
雷一金默默递过一方白色丝绢,晏修成一面擦泪,边红着眼羞惭地道:“晏修成实在不克自持,恩公,失态之处,尚乞恩公见谅……”
雷一金笑了笑,道:“不怪你,自古多情最磨人。”
晏修成又低下头,使劲用丝绢擦着眼,雷一金道:“朋友,你们那位会主,一共有多少房妾侍?”
晏修成脱口道:“七房。”
雷一金又笑了一下,道:“方才,你所说的可句句属实?没有欺骗我?”
晏修成那双牛眼又瞪大了,指天盟誓地道:“恩公,恩公连晏修成一命都救得,晏修成如何再能诳言以欺恩公?若有一字不实,恩公,晏修成用命顶上!”
雷一金微微点头,道:“那么,你的未婚妻已属败柳,你还愿意娶她不愿?哦,我是说,假如她可以跟着你的话。”
晏修成睁着眼呆了片刻,忽然叫道:“纵使她沦为妓娼,恩公,我也永不弃她!”
雷一金蓦地感到一阵晕眩,对方这几句话,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烙在他的心上,这么深刻,这么炙热,又这么血淋淋的啊!
他深深地凝视着这外表看去十分粗鲁的汉子,缓缓地问:“为什么?”
晏修成咽了口唾沫,有些困窘地,但却毫不犹豫地道:“假如你全心全意地去爱她,那么,别的,就不值一顾了。”
雷一金怔仲了一会,低低的:“好,朋友,我助你夺回你的未婚妻室!”
晏修成兴奋得全身发抖,他张口结舌了好——会,道:“真的?但……但,恩公,那要冒着与‘三元会’全会结仇的风险”
雷一金豁然笑了,道:“怎么,你是担心我真还担待不了‘三元会’那些好汉?你以为?”
晏修成连忙摇头,惶恐地道:“不,恩公,不,小的只是认为……为了我一人而如此大动干戈,实在不值!”
雷一金叹了口气,淡淡地道:“我如认为值得,朋友,那就是值得了。”
有一股洁翰而澎湃的情感充实在晏修成胸膛里,他有千万句话要说,有无限的心意要倾诉,但是,太多了,太浓了,在瞬息间,他除了再度热泪盈眶,任什么也表达不出来。
桌上的银灯摇晃着,莹莹的光辉显得有些森凉,将两条影子长长地映在壁上,拖在地下,他们没有再说什么,让一片寂静笼罩,但在寂静里,却有着只能意会的了解与诚挚。
轻轻淡淡的——
雷一金眨眨眼,道:“朋友,如果倦了,就委曲你在矮榻上歇一会,我先出去看看动静。”
晏修成吃惊地望着雷一金,道:“动静?恩公,什么地方不妥吗?四周是这么安静……”
雷一金站了起来,摇摇头,道:“并不安宁,有衣衫擦过风尖梢叶的声息,那是有人在飞跃的征候,而且,不止一个。”
晏修成心腔急剧地跳动了起来,紧张地道:“会不会,会不会是‘三元会’的人追来了?”
雷一金略一沉思,道:“极有可能,因为我踏人江湖不久,结梁于的只有‘三元会’这一桩”。
晏修成艰辛地,撮起了嘴唇,要吹熄桌上的灯,雷一金阻止:道:“让灯亮着,朋友,我喜欢那清澈晶莹的光芒。”
晏修成有些奇怪地回首望向雷一金,心想,毕竟是初出道的新手,才会有这种违背江湖常规的做法;但是,就这一刹——自他闻声回头的—刹,室中只剩下他一个人的影子了。
没有自门扉中出去,没有从半掩的窗口中出去,雷一金只是飞到了屋里的横梁上,横梁的上方,有一块可以掀动的活动竹盖,他就是从那儿出去的,这一连串的动作,也只是晏修成在刚才回首的片刻。
拂晓前,空气更是寒冷刺骨,吸在口鼻里,像一把一把的冰碴子,冻得连心口都痛,雷一金一出屋,已紧贴在屋脊
上不动。
四周一片沉寂,空气更足寒冷刺骨,风吹着白杨在哗啦哗啦地响,黑暗得很,难得看清点什么,快天亮了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