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回 情是何物 [2]
斗到紧处,忽然听得东北角有个声音叫道:“兄弟,是你么?”欧阳锋听得声音,心中一动,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东北角站着一个,正是兄长欧阳龙,不禁大喜,叫道:“哥哥,是我!”裘千仞剩他分心之际,一掌打得欧阳锋后肩,亏得欧阳锋功力今非昔比,这才没有受伤。
欧阳龙一个箭步抢近前来,拳打足踢,掌劈肘撞,疾攻裘千仞要害,但他却不是裘千仞的对手,裘千仞举手投足之间,便将欧阳龙攻来的招数一一化解,随即提起腿来,往欧阳龙腰眼里踹了一脚,将他踢了个跟斗。
欧阳锋大怒,一声猛喝,展开“蛤蟆功”,向裘千仞推去,裘千仞见他的力道来势汹汹,又是劲急异常,不由得暗暗心惊,不敢硬接,急忙挥掌向右首掠开,欧阳锋掌力到处,只听得轰隆声响,对面一堵巨墙应声而倒。
裘千仞脸上色变,暗道:“欧阳锋果然厉害,想要强行从他手里夺回经书,那是不成的了,须得另外想个法子才是。”想到这里,向裘千丈叫道:“大哥,咱们走罢。”话音刚落,提着裘千便起,瞬息之间,两人已是不见踪影。
欧阳锋上前扶起兄长,道:“哥哥,你没事罢?”欧阳龙道:“没事。”又道:“兄弟,你适才这门功夫古怪得紧,却是谁教你的?”欧阳锋答道:“我已拜了陆姑娘的爷爷为师,这门功夫便是他老人家教的。”欧阳龙道:“陆姑娘的爷爷?”欧阳锋向陆羽裳一指,说道:“她便是陆羽裳姑娘了。”欧阳龙的目光不由得投向陆羽裳,见她生得秀丽绝伦,禁不住怦然心动,一双眼睛怔怔地看着她,竟自说不话来。
陆羽裳见状,不禁俏脸飞红,心想:“这个好生无理!”但她聪明过人,料想此人必是倾心自己的容貌,却也不如何着恼。
欧阳锋见此情状,心头一沉,忖道:“难道难道哥哥也喜欢陆姑娘?”这个念头一出现在他脑海里,不知如何,他心中便甚不受用,他伸手推了推兄长,低声叫道:
“哥哥,哥哥!”欧阳龙回过神来,问道:“什么?”欧阳锋道:“这位就是陆姑娘。”欧阳龙点了点头,向陆羽裳道:“陆姑娘,你好!”他口中说话,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陆羽裳的脸。
欧阳锋向陆羽裳道:“陆姑娘,他是我哥哥欧阳龙。”陆羽裳微微一笑,道:“我知道啦。”欧阳锋随即将自己如何拜陆无知为师,陆无敌又如何遭苏不败的毒手,诸般经过一一说了,欧阳龙道:“原来如此,兄弟,你能拜陆前辈为师,福气可大得紧了,爹爹他老人家若是知道此事,定然高兴得紧!”言下之意,显然对欧阳锋大是羡慕。
欧阳锋道:“哥哥,我现下要带陆姑娘回白驼山,你也跟我一起回去罢。”欧阳龙道:“咱们来中原时日已久,原是该回去的了,只不过”欧阳锋问道:“怎么?”
欧阳龙道:“只不过经书现下还没到手,咱们就这么回去,岂不是来中原白跑了一趟?”欧阳锋道:“话是不错。不过经书在苏老贼手里,咱们始终不是他的对手,纵然呆在中原,仍然无法从他手中夺回经书。”欧阳龙心想这话不错。
欧阳锋道:“不过兄弟有个愚见。”欧阳龙问道:“什么?”欧阳锋道:“咱们且回到白驼山苦练武功,待得大功告成之日,咱们再来找苏老贼算帐,岂不是好?”欧阳龙略一沉吟,随即点头道:“好,就是这样。”
兄弟俩心意既决,当下又在附近买了两匹马,三人便即乘马离开了岳州,择道前住西域白驼山。
陆羽裳跟随欧阳兄弟纵马奔得数日路程,一路上欧阳龙对陆羽裳关怀倍至,但陆羽裳心中喜欢的却是欧阳锋,自不免冷落了欧阳龙。这日晚间,三人在一座客栈中投宿,欧阳兄弟同住一房,陆羽裳则住在隔壁。
这一夜欧阳锋心中思潮起伏,翻来复去总是睡不着觉,忽听得欧阳龙问道:“怎么?
你有心事?”欧阳锋道:“哥哥,我有句话想问你。”欧阳龙道:“什么?”欧阳锋道:“你喜欢陆姑娘的,是不是?”欧阳龙一怔,道:“你问这事干么?”欧阳锋道:“你先回答我的话。”欧阳龙点头道:“不错,我确是喜欢陆姑娘。”随即又补上一句:
“陆姑娘冰雪聪明,人见人爱,谁见了都会喜欢她的。”欧阳锋沉吟良久,才道:“这话不错。”
欧阳龙道:“我虽然喜欢陆姑娘,陆姑娘却未必喜欢我。”欧阳锋道:“你怎么知道?”欧阳龙道:“怎么不知?我瞧陆姑娘对你倒是有些意思。”他这羡慕语气之中带着几分嫉妒。欧阳锋脸上一红,说道:“那怎么会?”欧阳龙道:“你不用瞒我啦,我知道你也喜欢陆姑娘。”欧阳锋长叹一声,不再说什么了。
次日一早,欧阳龙醒来之时,发觉欧阳锋竟自不知去向,心下大奇,随即想起昨晚跟欧阳锋的谈话,寻思:“难道兄弟恼我喜欢陆姑娘,竟然带着陆姑娘先行离去了?”正要走出房去,忽听得房外有人敲门,欧阳龙开门一看,只见陆羽裳站在门口,禁不住噫的一声,说道:“陆姑娘,你你怎么”陆羽裳见他神色有异,问道:“怎么啦?”欧阳龙心道:“我这可错怪兄弟了。”说道:“没没什么。”
陆羽裳道:“噫,锋哥呢?”说着一双妙目不住地向房里张望。欧阳龙道:“我兄弟难道没跟你说他要去哪里么?”陆羽裳摇头道:“没有啊。”欧阳龙道:“这可奇了。”陆羽裳奇道:“究竟出什么事啦?”欧阳龙道:“不知道我兄弟到哪里去啦。”陆羽裳一怔,随即走入房里,道:“龙哥,你瞧,这儿有封信。”说着向桌子上一指。
欧阳龙走到桌旁,拿起书信看了一遍,说道:“这封信是我兄弟留下的。”陆羽裳忙问:“锋哥在信上说了什么?”欧阳龙道:“他说他忽然想起还有一件事要回岳州去办,便连夜赶回岳州去了。”陆羽裳奇道:“锋哥回岳州办什么事啊?”欧阳龙道:“那倒不知道了。”陆羽裳道:“咱们现下便回岳州去找他罢。”欧阳龙摇头道:“兄弟说他办事便回白驼山,咱们不用去找他了,他要我带你先回白驼山,还叫我好好照顾你。”陆羽裳听了,兀自神色黯然。
欧阳龙心中寻思:“兄弟知道我喜欢陆姑娘,他这一次不辞而别,难道竟是为了成全我和陆姑娘?”想到这里,心中又是欢喜,又是感激。
昨夜欧阳锋跟兄长一番言谈,得知哥哥确是喜欢陆羽裳,心中更是思潮起伏:“哥哥说陆姑娘对我有意思,又说我喜欢她,这话倒是不错,只哥哥也喜欢陆姑娘,倘若我将来当真娶了陆姑娘为妻,哥哥岂不是要伤心得紧?”又想:“从小到大,哥哥什么事都让着我,我怎可教他伤心难过?嗯,是了,我宁可让自己难过一辈子,也不能让哥哥伤心。”他见兄长已然入睡,便即悄悄起床,写了一封书信,谎称要回岳州办事,实则是要成全兄长跟陆羽裳。
欧阳锋留下书信之后,当即出了客房,路经陆羽裳的客房门口时,便想敲门进去跟陆羽裳说几句话,但他还是忍住了,径自出了客栈,纵马而行,究竟要去哪里,他心中却是一片茫然。
也不知走了多久里路,天色渐亮,欧阳锋心中愁苦,忽见东首有座酒楼,当即下得马来,走入酒楼,叫酒保端来一坛酒,心想只要喝醉了,什么难过的事都会忘得一干二净,当下捧着酒坛,兀自大喝起来,片刻之间,一坛酒已教他喝去一大半。
他忽然想起金人元好问所作的一首词,便脱口吟了起来:“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横汾路,寂寞当年萧鼓,荒烟依旧平楚,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风雨,天也妒,来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邱处。”一首词吟罢,坛里的酒也已喝完,但他心中愁苦之意非但不减,反而俱增。
欧阳锋此时醉意渐盛,叫道:“酒保,再来一坛!”
酒保忙道:“客官,你喝醉啦!还是不要再喝的好。”欧阳锋道:“胡说八道!小爷的脑子还清醒得很,几时喝醉了?”酒保道:“客官”欧阳锋哼了一声,喝道:
“不要罗嗦!小爷叫你拿酒你便拿酒,你怕小爷给不起银子么?”掌柜见状,向酒保道:“既然这位公子爷给得起银子,你只管端酒给他便是。”酒保应道:“是,是。”随即端来一坛老酒。
欧阳锋捧着酒坛子摇摇晃晃地向楼外走出,掌柜急忙上前将他拦住,欧阳锋横了他一眼,问道:“干什么?”掌柜道:“你喝小店的酒,还没给钱呢。”欧阳锋伸手入怀,想要摸些银子付帐,但他匆匆离开客栈,竟忘了将银子带在身上,一摸之下,怀中空荡荡地,便道:“小爷今日没带银子,今天的酒钱先记在帐上,小爷过几天再来还你便了。”掌柜一听,脸色顿变,喝道:“好啊,你这小子却是来白吃白喝的,你今日若是不还银子,那便休想离开这里半步!”欧阳锋眉头一皱,喝道:“滚开,滚开!”飞起一脚,将掌柜踢了个跟斗。
掌柜又惊又怒,厉声道:“你这小贼喝酒不给钱,还动手打人,那还了得?来人,给我好好教训这小贼一番!”几个酒保应声而来,围着欧阳锋动手便打,欧阳锋探手抓住左首一名酒保胸口,狠狠地掷了出去,砰的一声大响,那酒保的脑袋撞在墙壁上,脑浆迸出,当堂毙命。
其余几名酒保见状,尽皆大骇,哪里还敢跟欧阳锋动手?当下纷纷拨足狂奔,欧阳锋为人本就狠毒,兼之此时满腹愁苦,正想找人发泄一番,岂肯放过众酒保?只听他大喝一声:“还跑得了吗?”冲上前去,拳打肘撞,掌劈脚踢,倾刻之间,将众酒保尽数击毙,掌柜吓得面无血色,正要悄悄离去,欧阳锋哈哈一笑,抢了过去,一掌从掌柜头顶击落,掌柜顿时气绝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