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应笑海天 第三章 扑朔迷离 [2]
慕容海天暴卒的消息一传出来,就立即有风声在行内流动,说是海天镖局弄丢了一单极重要的暗镖,慕容海天无法向云家交代,只好自行了断——来这里奔丧的,多少也是有心看一看事情的究竟,如果可以,最好能和云家做几笔生意。
云小鲨出了名的冷血薄情杀人不眨眼,但也是出了名的大方慷慨挥金如土,凡是能和云家搭上边的,都能赚个盆满钵平。
没人知道她有多少金银财宝,但所有人都认定,云家是真正的富可敌国。
能惊动云小鲨上岸的暗镖,一定也是价值的宝物。
那究竟是什么?有人猜是传国的玉玺,甚至有人猜是宫内的皇子,要托庇外海的势力。
总而言之每一种传测都直指皇宫大内,毕竟只有至高无上的权力才能和至高无上的财富抗衡。
三个时辰过去了,夜渐深,也渐凉,有下人无精打采地点起灯烛,众人在院中或坐或立,焦虑在无声无息地中滋长。云家的人还没有来救援,已经有人开始猜——难道云家根本不像传说中那么可怕?难道,我们就要这么一直等下去?早在两个时辰前,云小鲨就把慕容琏珦以及苏旷马秦喊了进去,也不知在里面做了些什么,只是不时有悉悉嗦嗦的声响传出。
“刘总管,究竟大伙儿怎么办?难道在这里等死么?”刘总管被两个性急的汉子挡住,手中托盘上有一小锅煲好的蟹粥,一盘火腿冬笋尖,一盘八珍炖山鸡,一盅灵芝焙鲍鱼,两只金黄酥脆的烤乳鸽,配了大盒的珍珠红梗米饭和一瓶东珠青梅露酒,只瞧得一干人等食指大动,谁不是一直饿到现在?偏云小鲨流水般地喊了酒菜点心进去。
刘总管苦笑点头:“大家伙忍一忍,忍一忍,我已经让厨房备了饭菜——咱们能不能出去,还不得看屋里那个人?”
这话说的也在理,几个人无奈让开刘总管,看着他小心翼翼侧身推开房门挤了进去,云小鲨轻快嘹亮的声音已经飘了出来——“东风,碰了!苏旷拿钱来!”
感情这三个时辰,四个人在屋里头玩牌。
云小鲨他们玩儿的,是一种本以失传的、叫做马吊的游戏,马吊戏本来是宋儒发明,传到海上却在商船以及海盗之间流传开来,商船中玩的叫做“船头吊”,海盗中则流传一种“杀人吊”,但规则差别并不很大,下家吃了上家的牌凑成一副,就叫做碰,意思是你的船触礁沉底,没的翻身。
慕容琏珦做海上生意,家里怎么也留了几副牌,只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这么愁眉苦脸地打牌,云小鲨这一拍手大笑,他实在是忍无可忍——“云船主,你也过够瘾了?时候不早了,咱们说说正事?”
云小鲨懒洋洋打了个哈欠,将手里玉牌一扔:“累死我了,咳,苏旷你手气真衰,来来来,大家先吃饭吧……刘总管,麻烦倒酒。”
慕容琏珦示意,刘总管也只能忍气吞声布饭置酒,大家伙火气虽然大,但是饭菜确实可口,尤其是青梅露酒想必冰湃了许久,青瓷瓶上结着一层冷露,倒在杯里淡青中透着浅浅金黄,极是诱人。云小鲨嘻笑着挑剔,乳鸽烤得太老,鲍鱼的火候又不够,将每样菜都尝了两口,眼珠一转看众人都是满脸无奈,终于笑道:“刘总管,这三个时辰里,外头什么情形?”
刘总管回答极是迅捷:“大多数人原地坐着没动,七星会的瓢把子试着探了路,武夷山的陈箫去厨房找了两次水喝,开元寺的了空师父在假山后面念经,白沙帮的何长老同我吵了几句,还有——”
“好极了”,云小鲨抿了口酒:“陈箫去的是大厨房还是小厨房?”
“大厨房一次,小厨房一次。”这位慕容家的总管果然是目光如炬:“按老爷吩咐,我都留着心,陈箫去大厨房待了约摸一盏茶的功夫,并不知道我在外头看他。”
云小鲨嘴角露出一丝冷笑,苏旷却又急问:“还有什么?你再想想。”
刘总管摇头:“再没有了。”
云小鲨啪得一拍桌子:“苏旷,这种蠢材,你即使给他机会,他也不会珍惜的——刘总管,你看看你的手。”
刘总管一骇,翻掌看时,手心已经漆黑一片,他扑通跪倒:“老爷救我——”
苏旷出手如风,封住他双臂穴道止住毒气上行,回头道:“云船主,无论如何先救他一命。”
云小鲨摇头:“来不及了,刘总管,这是什么毒你自己应该也清楚吧?”
刘总管双目一阵茫然,他跌坐地上,颤抖着踢去自己双足布鞋,只见脚心也是一片漆黑,他苦笑摇头:“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马秦左看右看,见云小鲨继续吃着鸽子,脸上丝毫不动声色,慕容琏珦负起手来,再也不肯多看刘总管一眼,苏旷虽在运气替刘总管逼毒,但神色凝重,也是尽人事,听天命,半晌,马秦跺脚:“云小鲨,你明明知道有毒,为什么?”
云小鲨抬头笑道:“我知道?我知道什么?小丫头,你可看清楚毒是下在哪里的?咱们这位大总管可是满心以为毒是下在酒里的,他哪里知道,人家根本就是想要他的命!”
马秦茫然四顾,心里忽然雪亮——这毒是下在酒瓶上的,这东珠青梅露酒必要冷镇了才好喝,想必陈箫钻进厨房,竟是把剧毒下在冰块上,四人的饭菜全由刘总管一人打点递送,可不就是冲着他去的?想云小鲨果然心狠,一眼瞧出端倪,还笑嘻嘻吩咐刘总管倒酒,顺水推舟就要了他的命。
慕容琏珦面如死灰,云小鲨断定慕容家必有内应的时候他还半信半疑,却没有想到这内应居然是跟了自己近二十年的刘总管,他又是灰心,又是惊怕,半晌才回头怒道:“你还不肯说?是谁?是不是二弟?”
刘总管摇头,刚要开口,苏旷已沉声道:“别说话,自运真气——毒下得不重,你还有救。”
刘总管十指指甲齐齐渗出黑血来,但双臂上的黑气果然淡了不少。他皱眉,挣脱苏旷,回头道:“好深厚的内力,苏少侠,不必浪费了……他既然想要我死,我又何必……唉!”他回掌击在自己天灵盖上,身子软软倒下,苏旷急扶间,只听见一声,“我……抱歉了。”
云小鲨将一只乳鸽吃得干干净净:“他倒聪明,要是真活下来,难免还要受一番拷问,喂,你们这样看着我干什么?不过来吃两口?还是……慕容,你现在就要找陈箫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