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八 节 [1]
官僚定律
木无名紧盯李滚,点了点头。
“燕总管忠义双全,人中龙凤,又是我的顶头上司,他的徒弟当然必为豪杰之士,可笑你们曹都督全不识货,竟将他埋没于行伍之中。”
众官兵俱皆心想:“他是高官的徒弟,就了不起了?所谓‘官官相护’还真一点都没错!”
燕云烟得意的向李滚道:“看吧,这木无名敢不买我的帐?”
却见木无名蓦地转身,厉喝:“刚才要把这位李滚兄弟抓起来的那个胡子领队何在?”
胡直领队这会儿见情势不妙,早已吓得屎尿直流,不得已,硬着头皮越众而出。
“木总管,饶命……小人不知……”
木无名道:“你为何想要抓他治罪?”
胡直追:“他一溜二十几天不见人影,分明是临阵脱逃……”
木无名“嗯”了声。
“还有呢?”
胡直呆了呆。
“没有了。”
木无名哼道:“怎会没有了?这片高原士,除了‘大明’天军之外,就只有流寇,你想想,他这二十几天能够跑到哪里去?”
众人还没搞清楚他的意思,只见他身形一晃,铁掌倏出,早把全无防备的李滚擒在手里,抡指如风,点住了李滚周身一十八处大穴。
木无名紧接着厉喝道:“此人不但临阵脱逃,而且显然是个通敌的奸细!纵然他是燕总管的高足,但我今天也不能因私废公,坏了国家纲纪!来人哪!先把他五花大绑,严密监禁,来日与李闯决战之时,挖出他的心肝五脏祭旗!”
燕云烟猛然楞住,眼睁睁的望着李滚被胡直等人拖死猪似的拖向营盘后方,只气得浑身发抖。
“姜小牙眼见情况如此转变,也是一头雾水。”
这家伙怎么搞的?
“红娘子低声笑道:“新上任的官儿不是旧任的继承者,却是旧任的催命符,凡是跟旧任有点关系的,都得打入十八层地狱。这就是官场文化,你懂了吧?”
“不懂。”
“不懂就别懂,懂了也没什么好处。”
红娘子一扯姜小牙。
“这里没什么好看的,去别的地方探采。”
姜小牙虽和李滚并无深交,但到底曾经共过患难,见他身陷险境,不禁有点发急。
红娘子道:“你想救他,等下再找机会。”
姜小牙想想也对,尾随红娘子继续在官军营盘内乱钻。
百胜战将的郁卒
曹变蛟的心情从没这么坏过,虽然前日与李自成一战大获全胜,但他心中却止不住暗犯嘀咕:“想我曹某人一生经历多少战役,胜既胜得光明磊落,败也败得心服口服,从无半点投机取巧、使诈侥幸。不想那日与‘闯王’大战,对方竟派出了个邪魔歪道妖女子,用那怪绳索使我在三军面前丢尽了脸;更糟糕的是,我军居然也跑出了个阴阳怪气的老喇嘛,装神弄鬼、搅东搅西!若再这般推衍下去,沙场已不再是沙场,却变成了魔法道人的竞技场了!”
这日清早起床,先听得斑鸠罗在帐中鬼吼鬼叫的讨“洗脸水”,心下已不痛快,再又见那京城来的“侍卫总管”木无名在那儿作威作福、颐指气使,胸中不由得肝火直冒、怒气陡升,一掀帐门,走出帐外。
“木总管,请你来一下。”
木无名兀自得意洋洋的步入曹变蛟帐内,却只见曹变蛟一张墨炭似的黑脸阴沉得像一片满蓄静电、逮着机会就要打雷闪电的乌云。
木无名一楞,谄笑道:“曹都督,有何见教?”
曹变蛟猛地一拍几案。
“见你娘的皮!你是什么东西?竟敢跑到本军来大呼小叫,说捉人就捉人?”
木无名强自按下怒气,冷笑道:“都督虽然善战,但治军不严,满朝皆知!下官此番前来,正为整饬军纪!”
曹变蛟气得从座上站起。
“我叔父曾文诏尽忠王里,殉国疆场,我曹变蛟自从军以来,亦无一日懈怠因循。当初被庸臣所让,连降五级,赖天子圣明,晋我为左都督,统率万军,你这跳梁小丑却从何而来,满嘴胡说八道?”
曹变蛟当日被兵部尚尝扬嗣昌论以“灭贼逾期”,功多不赏贬谪,流寇声威因而大炽。
崇祯皇帝见势不妙,忙又把曹变蛟加官晋爵,立刻便阻住了李自成等人的燎原之势。
木无名冷笑道:“看来都督以为自己圣眷正隆,竟不把旁人放在眼里,但都督可曾听过‘天威难测’这句话么?”
曹变蛟心中一凛,崇祯的多疑善变、刻薄寡恩,是他早已领教过的,此刻听得木无名如此阴恫暗吓,不禁暗忖:“他这话恐怕不假,连斑鸠罗那老秃驴都跑来了,莫非皇帝老儿又对我起了疑心?”
思前想后,顿觉气馁,不知自己这许多年的舍生忘死、殚精竭虑,究竟所为何来。
木无名见把他镇住了,越发进逼。
“都督战功彪炳,为人正直,素为下官敬佩,但若一味知进不知退,专断独行,以至贻误军国大事,恐怕到时候连国师都保不了你了。”
曹变蛟暗叹一声,意兴索然的问:“国师到此,却为何事?”
只转帐外一阵令人作呕的乾咳声,接着就见斑鸠罗一步一口浓痰的踱了进来。
“当然是为了把李自成那逆贼斩草除根!”
恰正躲在帐外的姜小牙、红娘子听得真切,都不由寻思:“这个老秃驴口气这么大,到底想耍什么花样?”
姜小牙把耳朵竖得比兔子还尖,凝神细听帐内言语,忽觉红娘子扯了他一把,朝左方一努姜小牙扭头看去,“刀王”花盛、“刀霸”叶残二人正老鼠般偷摸过来。
红娘子、姜小牙连忙伏低身形,只见他二人趴在帐脚,却恨不得把耳朵伸到里面去似的,显然地想偷听机密。
姜小牙暗暗好笑:“有墙就有耳,恰似有鸡就有蛋一样。”
但闻班鸠罗尖锐的嗓音里透着不满:“此事本为极端机密,但不知为何,风声竟走漏了出去木无名彷佛生怕他怀疑到自己头上,忙道:“我也觉得这事透着奇怪,当初燕云烟奉密旨来此,满朝文武就只他自己和国师两人知晓,下官也是事后才听说。但为何萧湘岚那娘儿们竟会在半路拦截,以至于双双毙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