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雪玄霜 - [卧龙生]

第六回 是非生飞鸽传柬 [5]

  方兆南微微一怔,随即道:“在下和言老前辈正是忘年之交。”

  他深知自己此刻万万不能将取得此药的真相说出,是以随便应了一句,但话一出口,却又觉有些不妥,只是话出如风,已万难收转。

  那知他目光抬处,却见那袁九逵竟喜动颜色,接口道:“如此说来,那言陵甫的居所,兄台是一定知道的了。”

  方兆南道,“言老前辈的居处,在下自是知道,但”

  袁九逵大笑一声,截断了他的话,突地长身而起,道:“那好极了,在下正亟次一见其人之面,却苦干不识途径,那知今日有幸,却让在下见着兄台”

  他笑声突顿,目光炯然注向方兆甫之面,接着道:“想必兄台也不会拒绝携带在下拜访那言老前辈吧?”

  方兆南又是一怔,半晌说不出话。

  却听袁九逵又是笑道:“兄台如叫在下失望,在下也只得叫兄台失望了。”

  手腕一扬,将手中的玉瓶,高高抛了起来,又长笑着接到手中。这名震一时的旱泽枭雄,察言观色,已知这对玉瓶,必定对这少年关系甚大。

  方兆南果然面色大变,急声道:“并非在下不肯和兄台同往,却是因为言老前辈早已经不言九宫山里了。”

  袁九逵嘴角带着难测的笑意,长长的“哦”了一声,手腕一扬。将手中的玉瓶抛得更高了些。

  两瓶互击,发出“砰”地一声轻响,一面笑道:“既然如此,兄台又何妨携带在下前去看看,也好让在下死心。”

  方兆南双睛火赤,大喝一声,身形展动,倏的向这袁九逵扑了上去,出手如风,左手劈面击出一掌,右手五指如钩,却去抢那玉瓶。

  袁九逵朗笑依然,身形未动,右掌轻轻一划,方兆甫只觉一股锐风扑面而来,再也稳不住身形,噔、蹬。蹬朝后连退三步,心里暗叹一声,只觉万念俱灰,转动身形,扑向门外。

  那知却见一人面带冷笑,当门面立,竟是那始终静坐在袁九逵身侧的白发瘦削老叟。

  他大惊之下,身形突然一顿。

  只见这瘦削老叟,面带冷笑,缓缓移动脚步,向他走来,满堂群豪,虽仍端坐未动,但一道道隐含阴森之意的目光,就像箭也似的射在他身上。

  他心里只觉混混沌沌,像是万事俱都藏在心里。却又像是万事俱都不在念中,双臂微张,身形方欲再展。

  那知眼前突地一花,一只干枯瘦削的手指,已笔直地点在他脖间的“天枢”穴上,而那瘦削老者隐含冷笑的面容。也已赫然在他眼前。

  他气血一塞,气力顿消,身躯缓缓向下倒去,耳畔只听得那袁九逵带笑的声音道:“在下虽然最好说话,但如兄台不识抬举,就怪不得在下冒犯兄台了。”

  方兆南刚才甫一出手,便知道这袁九逵武功高出自己何止十倍,自己想要从他手中夺回玉瓶,简直绝无可能,心灰之下,本想冲出此间,到那抱犊岗去,和自己的师妹死在一处。

  那知此刻他竟连生死都不能自主,心中急、怒、羞、愧,交相纷至,却又听得袁九逵含笑道:“兄台只要将在下等带至知机子的居处,不但将这对玉瓶原封不动还给兄台,而且还将兄合恭送回家。

  日后,兄台在江南地面上有什么事需要相助的,只要招呼一声,在下必定全力以赴

  哈!兄台也是聪明人,却又为何如此想不开呢?”

  方兆南张目一望,只见袁九逵那张永远带笑的面容,正低头俯视着自己,愤然闭上眼睛。但瞬息问,周惠瑛凄婉的神情,又复浮现在他眼前。

  方兆南暗叹一声,张开眼来。努力将嘴唇微微动了一下。虽然说不出话来,但他面上的神情,却已足够让那世故而好狡的袁九逵了解他要说的话了。

  袁九逵颀长的身躯,向下一弓,伸手扶起他来,右掌在他腰间背后极快地拍了三掌,口中笑道:“兄台早些如此,不是少好些事端吗?”

  同时,一面回首喝道:“方大侠一路劳顿,你们还不快些摆酒,为方大侠洗尘。”

  方兆南只觉脑中空空洞洞,一心只想快些将这袁九逵送到地头,取回那两瓶丸散,赶到抱犊岗去救出恩师的唯一骨肉来。

  至于其他的事务,此时此刻,他又怎能顾及呢?

  袁九逵满面笑容,满口兄台,摆下盛筵,款待于他,却将满堂群豪都引至厅外,只留下那瘦削老叟,坐在他身侧殷殷劝酒。

  方兆南闷声不响,箕踞首席,埋头大吃,目光却连望都不望这瘦削老叟一眼.这白发瘦削的老者,神情木然,根本也并未放在心上。

  酒醇馒美。但方兆南吃在嘴里,却是味同嚼蜡,他此刻虽然是在大吃,但他的心却已远远飘到千里之外。

  一阵风由厅外吹人,吹得席间的灯火,光焰摇动。

  灯火摇曳之间,那笑面一枭袁九逵又已长笑大步而出,身后却跟着六个劲装汉子,高矮胖瘦,虽然不同,但步履之间,却都沉稳已极。

  只见个个目中光采奕奕,一眼望去,便知俱为内家高手。

  方兆南推杯而起,冷然向袁九逵瞧了一眼,道:“该走了吧?”

  袁九逵颔首笑道:“有劳兄台大驾,在下心中实觉不安。”

  方兆甫冷哼一声,不理会袁九逵客气之言,大步向厅外走只见四五丈方圆的大院子中,站满了全身劲装,佩带兵刃的大汉。

  这般人似乎都对袁九逵有着无比的敬畏,个个躬身抱拳,垂首而立。瞧也不敢瞧袁九运一眼。

  方兆南垦目环扫了四周一眼,只见院中高高低低,不下四五十人之多。

  抬头往上瞧去,只见屋面之上也站满了佩带兵刃的人,心中暗暗忖道:“此人这等排场,不知是何用心,难道是故意摆给我瞧的不成?”’笑面一枭的目光炯炯的环扫了全场一眼,转脸对紧随身侧留着八字胡矮子,低声的吩咐了两句。

  那矮小之人举起左手一挥,高声说道:“各位可以休息啦!”

  只听一声令下,守在屋面和院中之人,一齐撤离原位,急奔而去,行动迅快,眨眼之间,走的全无踪迹。

  袁九逵朗声一笑,抢前一步,和方兆南并肩而进,道:“兄台想必还有要事待办,在下做事,向来明快,我想咱们今宵快马兼程赶上半夜,早则明天日落之前,晚则初更过后,就可以进入九宫山了。”

  如果兄台路径熟悉,不误时间,明夜三更之前,当可见到知机子言老前辈之面,在下只要一见到言陵甫,立时药物奉还,快马送兄台离山。”

  方兆南冷冷的瞧了袁九逵一眼说道:“我只管带你们到知机子言老前辈隐居之处,至于他是否在家,愿不愿接见大驾,那可不关我的事。”

  袁九逮笑道:“那是自然,兄台只要带我们找到言陵甫隐居之处,其他之事,绝不敢多麻烦。”

  谈笑之间,人已穿过庭院。

  方兆南暗中留神,打量了那庄院几眼,夜色笼罩之下,但见楼阁重重,规模十分宏大。

  袁九逵瞧了相随群豪一眼,道:“咱们这次机缘赶巧,遇得方兄带我们去见知机子言陵甫,机遇上抢了先着,天风道长纵然计划周详。这次也要栽在咱们手中了。”

  那六个亦步亦趋的大汉,瞧到袁九逵面上得意之色,不觉也微微一笑。

  袁九逵似是异常高兴,大踏步出了庄院。

  大门外.早已准备好十匹长程健马,鞍镜早已配好。

  袁九逵接过最先一骑,却反手让给方兆南,然后跳上第二匹马,一抖缰绳,十匹快马,疾向正西面去。

  不过一顿饭工夫之久,耳际问忽然响起涛涛水声。

  抬头看去,夜色中一片耀目水光,原来已到了江岸所在。

  江岸边早已停好了五艘快艇,艇上水手均已登岸相候。

  袁九逵一到江边,立时接过缰绳,牵上艇,两匹马登上一艘快艇,十人十马,分乘五艘快艇。

  艇上水手动作熟练迅快,方兆南人马刚刚站稳身子,快艇已起淀向对岸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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