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寒锋初露受挫折 [3]
这癞头陀,并不是出家人,只因为长年一头癞皮,他练武兵刃又是用行者棒,所以大家都叫他癞头陀,久而久之他的真姓名连他自己也不再提起。
俊卿听了皱眉,却不能说他不对,江湖上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派中既然有人受了损伤,做这些事情,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俊卿相到在水月庵第一次看见杀人,心中暗怪无尘的狠辣,若于这癫头陀一比,又觉得无尘手下是极有分寸的了。
此时伤者早已全部走进庄云去,站在身边的一共七人,站在癞头陀身旁的还有三人,那是五台派瘦弥陀,阴山派的庆如龙和形意门的余道南。
俊卿也依次问了伤亡,约略估计加上终南的伤亡,人数已经有七、八十人之多,未在的峨眉、少林、青城和点苍还不在内。
俊卿皱着眉头,也盘算不出什么妙计,叹道:“我们先进去照料伤者,看看情形如何。”
众人本来就是照料伤者来的,齐都躬身应允,随了俊卿入庄,医仙与野叟田莫野等终南长老住在一处,别院旁居,极其幽静,月亮门上横额写着松鹤瑕龄,终南弟子都称着松鹤园,留给门户中的各位长老作憩息之用,那是实至名归了。
苍松野鹃,满园都是,俊卿直向远远的茅舍走去,受伤人众,一大半都息在门外。
医仙见他来了,吩咐道:“这些人伤势都不甚重,你来照料吧,我与安儿照料里面的。”
伤药包扎各物已经预备齐全,这些事情他自小耳濡目染看熟了的,虽然闻到血腥气有一点皱眉,想到这些人都是自己的属下,他们受伤自己能尽一点力,也勉强可以补过,所以专心去做。
武林人物,身上都准备着刀伤药,既然来找医仙,虽说是“都不甚重”,也只是无性命残废之虑而已,血污狼籍,也极费时间,所以一直忙到很晚才停。
俊卿送走了伤患,与梅子豪订约之事也说于飞霜等人听了,叮嘱他们请掌门人前来一会,他是想尽一夜之思,想清楚究竟是如何应付。
晚间吃饭,庄中的菜肴准备得极是丰富,慈心仙子见医仙与俊卿都抑郁不乐,笑道:“假使今天父亲也在这里,就与我归宁梅林小筑之时孰-式一样了。”
医仙举着酒杯,捻须沉吟,道:“只好怕景不长吧,我一到这里之后,受伤之人,至今络绎不绝,双方的死伤互见,仇是越结越深,俊儿现在做了盟主,可有什么好主意吗?”
俊卿起身应道:“狄老师……”
医仙狄梦放挥手道:“坐下,坐下,家常说话不要拘礼。”
俊卿坐下说道:“我今天起身,正想各处走走去散散心,出庄就碰见大批伤患前来就医,我问了一下,伤亡加在一起,总一两百人,仇是解不开了,双方的好手受的影响甚少,所以实力如旧,让谁不拼命都不行。”
医仙微微点头,他来得早,这种情形,知道得比俊卿还清楚,俊卿续道:“我便是肯将两道隐秘误会之处说出,恐怕也未必有用,再讲……”
他说时看了慈心仙子吴安洁一眼,安洁没有正式摇头,只有耳下的明珠耳环映了灯光微微幌动,俊卿知道是不要他说关于白石道长的事情,心想:“医仙狄老师既是长老,便是那等第七代掌门人的师弟,当年敲九连环时一定在场的,掌门师兄突然羞愤自裁,一定是他心中的隐痛,还是不提为是。”
所以接下去说道:“白道豪雄寻绿林的晦气,可以说是他激于义愤忍不住动手,也可以认为他故意替两道寻仇结怨,让两道凶仇消解不了,反过来绿林也是一样,俊儿现在就是想不出来,如何才能辩别得出真正的敌友。”
医仙道:“忠奸自现,一个人作为是不能久远的。”
安洁急道:“师父,可是双方血拼就在目前呀。”
医仙点头道:“我知道,俊儿既然如此说,或许已经自有主张了,听你夫婿说完再讲吧。”
安洁回眸去看俊卿,俊卿道:“俊儿本来是想将双方的约会时间尽可能的推远,他方也许在关外的白头峰顶,这样一来,时间一久,别人的阴谋或许会败露,二则地方险峻异常,严寒酷冷,可以使人无法前去,人去得少了,伤亡自然会少一点。”
安洁道:“照今天的情形来着,双方拼斗的约会订得越远,互相残杀不已,伤亡越重啊。”
俊卿道:“是的。”
医仙问道:“你师父天杀星秦天纵既然出世,他现在大概在什么地方?”
俊卿道:“师父当年遭人暗算,先父母也随之遇害,他自离杭州以后,追索仇踪,禁宫内宛,绿林山寨,以及一方大豪的家宅,几乎无处不去,他记得暗算他的高手之中,呼喝叫骂之时,北方的口音甚重,所以一直在北五省盘桓,现在得了一点线索,或许追踪出关了也说不定。”
医仙抚然道:“这样一来只怕是难以寻觅他的下落。”
俊卿道:“是的,师父他讲:‘世界上哪天不死人呢,他们要互相拼命,便由他们拼去。’他还有自己的恩怨与俊儿父母的血海深仇在身,恐怕便是找到了他也不肯出手相助。”
天杀星伤人极众,他的凶名也籍甚,若肯出面为双方调停,谁也非买账不可,否则将他惹翻了脸,那就真正是灾情惨重了。
医仙若想出这个法子,乃是不得已之中的不得已,被俊卿一讲,也只得息念。
安洁道:“我不管,俊卿你既然做了盟主,一定要赢这一场,将来让我们孩儿也可以夸耀夸耀,他爹的英雄事迹,你从来顽皮捣蛋从来不输的,不能越大越不成材。”
医仙笑道:“唉,这孩子。”
安洁从来温柔和顺,这时耍出了刁蛮,医仙与俊卿都极为有趣的看着她,安洁坚持道:“我不管,师父也要想法赢这一场。”
说时渐渐放缓声音道:“我不是要你们去赌狠争胜,拼命杀人,只是求你们多用心机,破了别人的诡计,尽可能的不伤性命便好。至于参王什么的,俊卿的宿疾已经好了,有没有都不要紧。”
医仙忽然叹息:“时间其实很快,人家都说弹指光阴那是一点不错的,回想几十年的往事,真象比是弹指的时间还短促便过去了。”
医仙忽兴如此感慨,那是看到安洁偶现的刁蛮,想起自己童年的游伴,安洁的母亲杜美如了。
俊卿道:“安姊放心,安姊要赢这一场,那便已经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