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坐山观斗 [1]
罗端猜想那“生人”定是初进洞时,所见的怪老人,暗道:“这番有好看的了!”
明知那老者既敢出面招惹,夺命神医定要吃点小亏,急站起身子,待行出洞口。
然而,他脚下甫动,即感到一股无形气劲直逼过来,几乎要顿坐地上,不禁惊奇的向四周张望,才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道:“小子想找死么?外面的人,你一个也惹不起!”
这人声细如蚊,却又字字清晰人耳,正是睡在地上那老怪者,这才知道撩拨夺命神医另有其人,不禁暗自惊奇道:“怎么顷刻间,竟有几位古稀高人来到这洞?”
但那夺命神医和他的师侄匡时,似更惊诧失常,同时厉喝一声:“是谁?”
这一声过后,立闻脚步声忽然加重,敢情搜寻发话者的踪迹。
然而,远处又传来一阵笑声道:“老夫邀游五岳,早就发现那支神独,无奈那畜生托庇在寒铁金老儿的门下,才暂留他一条性命,难得你这药兽生心害他,反做成老夫那最小的徒孙了!”
夺命神医被对方呼为“药兽”,想是气极,厉声道:
“老匹夫是不是五岳神行客?”
“哈哈……”一阵豪笑冲破暴风雨的啸声飘来,由响而微,由微而寂。
忽闻匡时的口音道:“大师伯!难道果是那怪老贼?”
“哎——”夺命神医一声长叹道:“钟南老怪轻功天下第一,方才一声长笑,人已落在十里之外,那还会不是他?可恨方才进洞,不曾仔细搜查,重要的话,全已被他听去,他神行迅速,瞬息十里,休吃他捷足先登,你立刻向同门传讯,要各师侄往无量山护宝,要‘事’、‘功’两辈侄孙传言江湖于月明之夜在无量山夺宝。”
匡时带着焦急道:“弟子自当遵命行事,但眼前又多一个钟南老怪,若再传讯江湖,岂不是更要惹出麻烦?”
夺命神医不悦道:“你知道什么?这正是计策之一,须有大多数的高手,才能牵制那儿个老怪物,让我们从容下手!”
话声甫落,洞里忽有人笑说一声:“不见得!”
一道黑影随声掠过夺命神医身侧,顺手在他肩头一拍,随即射出岩洞外。
夺命神医当着晚辈面前被人戏弄,真气得三尺咆哮,七窍生烟,怒喝一声:“找死!”
身如飞电,一射而出。匡时也赶忙追出洞外,运起罡气一跃,暴风骤雨,俱由身外落下。
然而,两人抬头一看,却见洞口的上空,一人侧身横卧,轻飘飘的随风摇曳,倾盆大雨一离他身上尺许,便即向外一分,如同两匹小瀑布泻空而落。
夺命神医见状一懔,急拱手问道:“阁下何人,为何相戏?”
罗端一听老怪笑声出洞,赶忙一冲而出,不料用劲太急,几乎撞上对面石壁,还幸二魔忙着出洞,并未察觉。
他藏身暗处,见夺命神医白髯飘扬,身后站着一位蒙面客,向洞外拱手问话,灵机一动,也悄悄跑了下来,暗祷道:“半仙爷爷!保佑端儿获得那颗内丹罢!”
他自从听得神独内丹的消息,早起欲得的念头,但听来人一个强似一个,而且各替晚辈打算,又恐怕得不到手。
他暗自忖道:“敌人既施狡计,下手必急,若寻得师兄师妹来,只怕内丹已在敌人肚里消化多时,幸而这位怪老人,还没开门说出有无晚辈弟子,方才又曾暗示玄机,不如诚意请求,看看风色。”
悬空老者原式不动,却又梦呓一般喃喃道:“千载神独,早已通灵,休说逼它献出内丹,只要对它施惠,获它一口清气,已经受用不浅。”
罗端情知老者这几句话,又是暗藏玄机,但那夺命神医,乃百年巨魔,怎肯心服?尤其是众乐不如独乐,神独可向一人喷清气,也可向别人喷清气,那样一来,岂不各有精进,又怎能夺得天下第一。
他参透玄机,已是退一步想。夺命神医却是羞怒攻心,厉喝一声道:“才学成几天的流云牵梦,就要装神扮鬼,先报个名来,老夫也好打发你!”
悬空老者仍然仰卧看天,喃喃道:“到处都是毒蚊子叫嚷,老夫真个要走了!”
“走往哪里?”
夺命神医人随声起,举袖一挥,一片光芒闪动,风雨倒卷,悬空老者竟被卷高十丈,哈哈人笑道:“我欲乘风归去,多谢盛情相送!”
夺命神医一声长啸,凌空飞扑,兜头就是一掌。
悬空老者仍然不肯还手,被这掌推得倒飞十几丈之远。
夺命神医不能在空中停留太久,一掌之后,自也落得回地面。
那老者又笑道:“怎么?你不愿送了?”
夺命神医再度纵起,暴喝一声:“接掌!”双掌一放,半空中一声雷似的巨响,风力雨箭,劲道十足,一齐向那老者涌去。
那老者倏然一个翻身,恰在夺命神医掌劲将达的瞬间,升高丈许,如山的掌劲,全由身下透过,一去无踪,这才哈哈笑道:“这一掌总算百年苦学,没能白费,值得老学究赠送半掌!”
夺命神医冷哼一声道:“老学究?此名不见经传!”
老学究哈哈一笑道:“何必经传?”
但见他轻轻一挥,夺命神医以为他以内气进攻,赶忙一闪。
然而,老学究的劲好像有眼有脚,任由夺命神医闪得再快,仍被掌劲赶上,迫得接上一掌。
“蓬!”
一声响处,夺命神医被压得一坐身躯,踉跄跌进他徒侄匡时的怀里。老学究在嘲笑声中,一闪而逝。
不但跪在暗处的罗端对老学究敬佩得五体投地,夺命神医师徒也惊愕得相对无言,过了不少时候,夺命神医才叹一声,轻轻摇首。
匡时赶忙叫唤一声:“师伯!方才那怪物,莫非就是方老怪?”
一种奇异的光芒在夺命神医眼里一闪即隐,叱一声:“且休管他,走!”
罗端但见眼底一花,人已无踪,暗自轻呼一声:“侥幸!”
但匡时最后一语,已深深打进他的心里,仔细一想,觉得老学究语示玄机,捉弄敌人,艺业虽已高绝,却又不肯伤人,此种行径,与恩师方不平大致相同。
他这念头二起,又觉得老学究也曾自骂一声“方老怪”,难道怪人行事,连自己一并骂上?
他忖度片刻,记起师兄与寒铁老人有无量山之约,虽然为时尚早,但敌方恐怕定丹落入别派手中,定必提前发动,早几天赶到,未必无益。心中一急,也顾不得大雨滂沱,立即飞步赶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