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山剑侠新传 - [还珠楼主]

第五回 劳燕竟同飞 迢遥关山浓情似酒 匡床容小憩 迷离春梦美意如云 [5]

  说时,已将横岭飞过,对面又是一片嶂崖,谷恰居中;便把遁光一按,往下飞落。

  到地一看,谷径宽只盈丈,两边危崖削立千寻,直似由那横岭中间裂了一条深沟。崖那面山势更高,过去又是乱山杂沓;人在谷中,如与世绝,端的幽奇隐僻。只是丛草怒生,高几过人,藤树纠结,步步阻碍;更有蛇虺潜伏,甚是难行。

  孙毓桐喜道:“由此步行绕去,鸠面妖道必不致于警觉了。”孙同康笑道:“姊姊你看!这谷又长又深,遍地荆棘,举步都难。姊姊又未来过,怎知可与铁镜峡谷相通呢?”

  孙毓桐见他自从落地,便将袖口宠着鼻孔,一手紧握剑柄,意似厌闻草土生腥之气,微嗔道:“你真是富家公子,一点辛苦也不能受。你只知神仙快活,可知未成道时,岩居野宿,时与猛兽毒虫邪魔苦斗,前半修为有多艰险困苦呢!你虽占了前两世的便宜,一拜师便入居仙府,免受若干有无形的危害,那左元洞壁门入所居洞穴,离地数十百丈,仅可容身;有的只容半坐,不能起立,势更外倾,稍一疏忽便即滑堕。终日在内苦炼,开头时一样够受,当是容易的么?”

  话未说完,忽听呼的一声,腥风扑面;一条五色斑斓、其粗如碗的毒蟒,突由右崖一株古树之上,当头窜到。蟒目如电,口似血盆,红信吞吐远射数尺;来势又猛又急,狞恶已极。

  孙同康因见谷中形势险恶,草莽深密,孙毓桐不住口吹真气,开路前进,人刚走过,草又合拢,地上积年腐草败叶堆积甚厚,霉腥腐臭之气刺鼻难闻;内中毒虫蛇虺四伏,见人纷纷惊窜。虽用轻功提气前行,到底碍事;更恐蛇兽暴起伤人,本在握剑戒备,一见毒蟒猛扑,不顾说话,立时拔剑挥去。

  那蟒尚有小半身紧蟠树上,气候未成,自然禁不起仙剑一挥,腥血泉涌,蟒头立被斩断;因势太急,斜飞出两三丈撞向左壁。头虽斩落,性猛未死;痛极暴怒,竟将壁上半抱多粗一株盘松咬住,深深钉在上面,蟒身也暴缩回去;颈腔中血水狂喷而出,随着蟒身蜿蜒,直似舞起一道血泉。蟒性太长,余威猛烈,长身猛缩;只一绞,一抱多粗的古木立被折断。“卡嚓”一声,连着蟒身断落下堕,二人几被洒了一身腥血。

  孙毓桐见状大惊,忙令收剑还匣,埋怨道:“此地离妖人巢穴只六七十里,山形如此险恶,表面看似无人,到后我才想起,有些妖邪左道,专喜在这等险秘所在隐伏潜修。

  不过这类妖人,不是功力尚浅,便是避祸匿迹,寻常绝不出洞一步;只不炫弄,现露形迹,便可无事。这里去铁镜峡又最隐秘,为防万一,连禁法都未施,仅用真气吹草开路前进。

  “此剑非比寻常,精光上腾;稍为识货的人,老远便能望见剑气。幸得杨仙子先用法力掩蔽,免了许多危害,否则你在途中早被人发觉劫夺去了。不到遇敌无奈,如何可以出匣?有我同行,难道你还会为蛇兽所伤不成?蟒虽凶毒,只用道家罡气立可制住,这一挥剑,精光上烛,左近如有妖邪,必当我们有心寻事,岂不生出枝节?弄巧还将强敌引来,如何是好?”

  正说之间,似闻崖际“嗤”的一声极其难听的冷笑。二人心中一惊,纵身赶上一看,荒崖幽寂,并无形影。方自疑虑,忽听前面不远谷底丛树之中,又有两声怪笑。忙即飞纵过去,仔细一看,原来是一只大猫头鹰,隐身繁枝密叶之内,不时发出一声怪叫。先后所闻,音声相近。急于上路,无心细查;深山穷谷,中隔险阻,并无人能到,也未将死蛇行法掩埋。

  孙毓桐重向孙同康叮嘱了几句,仍旧上路。开头既恐剑光引来妖邪作梗,又想先闻崖上笑声好似有异。如其是鸟,怎会查看无着?人去又未见它飞起。发声之处崖壁中凹,草木皆无,石地平整,极似一座洞窟。当时因见地方不大,深仅丈许,又听猫头鹰叫声,误认妖邪,赶忙寻视,于是疏忽过去;虽觉可疑,但已走远,往返费事。如是妖邪,定必隐遁,或是尾随相机发难。敌暗我明,当不时曾寻见,再回也是无用。虽未回看,暗中却在加意戒备。

  及至走出十多里,谷径已将走完,绕向乱山之中。沿途只见到一些虫蛇,和一群猿猴,更无他异。二人估量无事,才放了心。步行终归迟缓,山路崎岖,又是初次经历,只凭去向,在乱山中绕越前行,连经险阻;虽说短短六七十里,飞行瞬息可达的途,徒步上升降绕越,便比直走多出了两三倍。连走了三四个时辰,方始到铁镜峡旁山径之中。

  孙毓桐悄声说道:“步行果然费事,我们比常人走要快得多,还走了好些时候。我已认出前面峰侧便是入口,大约这一带崖壁与之相运,再有两三里便到。你连日用功,虽有进境,无如真元损耗太甚,精力反不如我二人初见之时。长路跋涉,难免饥渴,事尚难料;万一有变,也许暂时无暇饮食。这理尽是危峰峭壁环列,最为隐僻,一路无事,可知不曾惊动妖邪,莫如就此吃饱再走吧!”

  孙同康悄问:“山路已耗去多时,不怕延误么?”

  孙毓桐道:“妖道练那十二都天神煞,除正子、午二时外,每日只练三个时辰,各按日月干支每日轮换。今日恰由申时起炼,加上正午,中隔一未,差不多前后五个时辰相连。又当收功紧要关头,必以全神贯注,也许终日都在法台之上祭炼,必定无心再顾别的。此行早有成算,为把你当作常人相待,起身较预定提前了两个时辰;此时申初,妖道刚上台,怎么也可赶上。一入峡口,过了妖侗,功成顷刻了。”

  孙同康本觉饥渴,所携食囊又极齐全精美,恰巧右侧峰后,松杉森列,石笋如林;更有小溪流水,景绝幽清,途中仅见。便往林中走进,取出食物,匆匆吃完。孙同康越看孙毓桐越爱,几次想要搂抱,均因孙毓桐自落地上路,面上便带忧色;有时刚说笑两句,转眼又是眉黛含颦,若有愁思。多日相处,已知习性,为恐触怒,未敢冒失,没奈何只得饱餐秀色,聊自解馋。二次要走,实忍不住,冷不防伸手便抱。

  孙毓桐早看出他心事,略闪便自避开,微笑道:“你老是这样,真愁人哩?”孙同康看见她秀眉深锁,隐含幽怨,慌不迭方欲剖述心情。孙毓桐悄声笑阻道:“你不用说了,我此时心情不定,向来所无;前途吉凶,尚还未定。前生你我实是恩爱夫妻,任你亲热,原本无妨;只是你这一味情痴,易召外魔。我不肯负义背盟,意难两全,同样难于解脱。一旦有事,难免两误。多年心思白用,还许延误一劫,多受若干苦难;再如转世堕落,更痛心哩?妖窟密迩,你有什话,事成再说吧!”孙同康不便开口,只得随同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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