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飞鸿初现 [2]
在这种地带开茶馆,生意能好吗?
张飞鸿一面往里走,一面不禁替老板担心。
一个三十出头,高大白净,颇有几分姿色的妇人迎了出来,热情地招呼着,将他让进店门。生意果然不好。
店堂里二十来张方桌,却只有一张桌子边坐着四位客人。不过,看样子这里的酒菜还算过得去,因为那四人嘴不住手不闲,正吃喝的热闹,面上的表情也是十分地满意。
妇人围着张飞鸿团团转,热情得显然过了头,看来她是生怕这个好不容易上门来的客人再走掉。
掌柜的却无精打采地垂着头,别说笑脸相迎了,连眼皮也没有动弹一下,花白的长须散乱在胸前油渍麻花的袍襟上。
张飞鸿看了他两眼,还是没能看出他身上的长袍原本该是什么颜色。他挑了一张靠窗的桌子坐下,随意叫了几样小菜,一壶白干。
窗口是朝西的,他正好能看见通往城门的官道。
妇人很快将酒菜送了上来。
她的身材虽然高大,动作却轻快而且温柔,声音略显沙哑,沙哑中还带着一丝甜味。
张飞鸿不免多看了她两眼。
似乎是察觉到了张飞鸿的目光,妇人微微笑了起来,嘴角边旋起了两个酒涡。她一扭身回到柜台后,随手推了推掌柜的。
掌柜的不动。看起来,这二人是两口子。
张飞鸿不禁有些奇怪,这妇人怎么会嫁给掌柜的这样一个糟老头子?
酒菜的味道都还过的去,虽算不上好吃,可也绝不难吃。在这种小店里能吃上这样的菜,应该满足了。
几杯酒下肚,曹勋还没有出现。
张飞鸿开始对店中那四位客人感兴趣起来。
他的好奇心是被这四人勾起来的。自他走进店门后,这四人一直在偷偷地打量着他。
他们会是什么人呢?
张飞鸿可以肯定,他们不是过路的客人,因为四人竟然连一件哪怕极小的行李也没有。
张飞鸿的目光似是很不经意地扫过他们的腰间。有俩人的腰间微微凸起,应该是藏有九节鞭一类的软兵器。看来他们是江湖人。
江湖人的好奇心总是很重的,也很容易起疑心,所以张飞鸿并不认为他们一直在暗中打量自己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毕竟,这样的一个小店里突然跑来他这样一位锦袍玉带的公子哥儿,的确是有些不正常。
曹勋为什么要约他在这里碰头呢?
一壶酒很快喝完了,张飞鸿轻轻敲了敲桌子,道:
“掌柜的,再来一壶。”
掌柜的不动。
妇人又推了他一把,自柜台上拿了一壶酒,满脸堆笑地送过来。
那一桌四人也嚷嚷着要添酒加菜,一时间忙得妇人团团乱转,掌柜的却仍是垂头坐着,连眼皮也不带动一下。
若是没有那时长时短的呼吸声,简直会让人怀疑坐在那里的不是个人,只是一座石像。
又是半壶酒下肚,曹勋终于露面了。
妇人听见门外脚步声,知道又有客人上门,笑嘻嘻地向外迎去。可刚到门边,她一下就板起了脸,一扭身回到柜台后坐下了。
石像却突然变成了个活人。
笑容可掬的活人。
他一下从椅子上弹了起来,迎着曹勋笑道:“老曹,今儿生意怎么样啊?”
曹勋笑道。“今儿还行,碰上个识货的贵人,一出手就是二十两纹银啊!”
妇人冷冷哼了一声,满脸不屑地道:“又吹牛,就会吹牛!”
石像回头盯了她一眼,她也恶狠狠地回瞪着石像。
石像勉强笑道:“来来来,都坐下,先喝杯茶消消气,呆会儿我让阿河炒几个菜,咱哥儿俩好好喝一杯!”
妇人鼻子里直冒冷气,面上更是冷若冰霜。
石像向她直使眼色,她却理都不理。
曹勋忙笑道:“黄老哥,你歇着吧,我们自己来。”他在一张桌子旁坐了下来,扬声道:“金猴儿,还不快去泡茶!”
石像涨红了脸,恨恨地哼了两声,冲那妇人道:“阿河!你越来越懒了,看见来了客人也不知道招呼!”
妇人撇嘴道:“罢了,这是哪一门子的客人嘛,三天两头窜来白吃白喝!我看这个店也别开了,赚得再多,架不住那么多吃白食的呀!”
石像怒道:“阿河!”
妇人不理他。
曹勋只装着没听见,斟了一碗茶大口喝着。金猴儿三人也都讪讪地坐着不说话。
石像“嗷”地一声叫了起来:“真是不像话!真是……当初就不该雇你,咳,要不是看你可怜……”他恨恨地捶着胸口,喘了两口气,接着道:“你要再这样没上没下地,乘早卷铺盖滚蛋!没你,老头子只怕还能多活几年!”
妇人一挥手,“哗啦”一声,柜台上一叠碗碟碎了一地,她怒目圆瞪,恶狠狠地道:“你个老不死的,少在老娘面前耍臭脾气,老娘白天累死累活,晚上你个老不死的还要拿那蔫头耷脑的破行货子来折腾老娘,哪一晚不是把老娘折腾得不上不下地难受?嗯?”
她对着石像直冲过来,手指一直伸到了他的脑门上:
“你敢让老娘卷铺盖走人?这话是你说的!好!老娘这就走,看你个老不死的活着还有什么指望!”
石像脸都气黄了,喉咙里扯风箱似地呼噜呼噜直响,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张飞鸿端着酒杯,饶有兴味地看着气得直翻白眼的石像,忽然觉得有两道目光一直在他脸上打转转。
微一斜目,他的目光一下捕捉住了红衣女郎瞄过来的目光。
四目相对,红衣女郎慌忙转过脸去,耳垂已有些发红。
曹勋冲青衣大汉斜了斜眼,走到妇人身边,笑道:
“阿河嫂,黄老哥人老嘴碎,你何苦生这么大的气呢?当心气坏了身子,让黄老哥心疼。”
妇人冷笑着直拍胸脯,道:“我这个身子早就被老不死的给折腾坏了,哪里还用得着气哟!”
石像抬手向她抽去,口中乱七八糟也听不清在吼着什么。
青衣大汉一伸胳膊拦住石像,笑道:“黄老爹,这就是你的不是了,阿河这样的人品,对你老又温柔体贴,百依百顺地,可是你老前世修来的哩,还不快去陪个不是,不然,甭说阿河,我也要不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