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情刀客有情天 - [云中岳]

谋定后动 [5]

  搜寻的计划如期进行。一早,太叔贞村姑打扮,偕同文风动身赴老狼窝尾岭。文风仍是泼皮打扮,与太叔贞真像一对村夫妇。

  笑面无常并不将希望完全寄托在文风身上,将可动用的人手全派出去,分头侦查附近三十里内的隐秘处所,也派人到附近村落打听踩探。农舍中仅留下两个爪牙照料受伤的人,他自己亲自带了一名爪牙乘船渡过河西岸,侦查河西岸一带隐秘的所在。

  文风领着太叔贞走陆路,沿小径先到慈溪口,再沿慈溪左岸上行,十余里便进入尾岭山区。

  这一带丘陵起伏,林阴蔽天,不再有村落,广大的竹林密不透风。总算让他们找到了一个羊肠小径,便沿小径深入,沿途留意可疑事物。太叔贞是追踪的行家,由她来决定该往何处走。

  前面坡脚下,出现三栋农舍,犬吠声打破了四周的沉寂。太叔贞先在远处打量农舍的形势,看到了在附近玩耍的儿童,心中一宽,向文风说:“人躲在山中,决不可能不食人间烟火,势将外出购买必需用品,我们去问问看。”

  五六头黄犬狂吠着迎客,几个村童女娃好奇地打量两位陌生人。两位中年村夫出来喝退了众犬,一位村夫含笑向两人打招呼:“稀客,两位好像是来自慈溪村,是到长山镇吗?歇会儿喝口水吧,还有三二十里呢。”

  “大叔,小可夫妇确是来自慈溪村,打扰打扰。”文风抱拳行礼笑答:“好久没走这条路,一切都觉得陌生啦!今年收成好吧?”

  村夫将客人往屋里请,一位大嫂领着一个小男孩出堂,殷勤地替客人各奉上一碗冷茶,客套一番。

  “今年的毛竹不值钱。”村夫叹了一口气:“抽分厂抽税越来越重,放几千根竹子赚不了几文钱,只好任由竹子蔓生啦!”

  “哦!进山的人难怪越来越少了,这附近的人家生活很苦吧?”经过易容的太叔贞开始探口风。

  “谁说不是呢?”村夫又叹了一口长气:“好在山里禽兽多,果蔬也充足,能填饱肚子,已经不错了。”

  “最近有没有人迁到山里来落户?”

  “人都往山下迁,谁肯往上迁?”村夫说:“到山里来落户真不容易,能吃苦是不够的,有地有屋才能活。南洼沟牛家就在上个月迁到黄池镇去了,三座山的竹子杉林,只卖了三百两银子。十年前,三百两银子买一座山也不够呢。”

  “哦!卖给谁了?”

  “不知道,那家人一家八口,生得斯斯文文,好像从来没干过粗活,从不到邻居走走,天知道他们上山来贪图什么?”

  太叔贞心中一动,向文风投过一瞥询问的目光。

  “南洼沟牛家我知道。”文风说:“他那几座山风水不好,太僻太低,种的竹木运不出去,一根竹必须多加几文盘费,所以没有人要。”

  “说得也是,只有靠河边的山才值钱,竹木伐下来就往河边放,盘费少当然赚得多。”

  “大叔,你这里靠路,也很不错嘛!”文风喝完茶站起,喝完茶便表示客人要告辞:

  “打扰大叔,谢谢。”

  “不谢,好走。”村夫也喝完茶送客:“路不好走,路上别忘了扶你媳妇一把。”

  “那是当然。”

  远出半里外,太叔贞问:“文风,你知道南洼牛家?”

  “知道。”文风说:“往东南山尾绕过去,五六里就是南洼沟。”

  “咦!你怎么知道这地方?”太叔贞颇表诧异。

  “两年前,我送两位犯案的朋友来躲藏,住了半个月,所以知道。过了前面的山坡,就可以看到三岔路,右行的小径就是通向南洼沟的,可以从水尾口绕至南湖。”

  “快到牛家,千万先告诉我。”太叔贞说:“既然是至南湖的路径,就不怕引人起疑了。”

  “你认为买下牛家产业的人……”

  “很可能是李生一家和费文裕。”太叔贞的口气充满信心:“这里到慈溪口杨家仅二十余里,用中等速度赶长途,来回一个时辰多一点便够了,难怪姓费的往来自如。”

  “抄捷径只有十二三里。”文风说:“咱们走的是先北后东。可惜我对捷径一无所知,不然可以少走十里冤枉路。”

  “十路算不了什么,不走错才是重要的事。”

  “路你都记住了吗?”文风问。

  “记住了。”

  “那就好。”

  距牛家约里余,文风便通知了太叔贞。太叔贞带着他离开小径,钻入山林,攀上一条小岭脊,便看到对面山脚的两栋两进茅屋,相距已不足百步,可以看清人的五官。

  两人伏在草隙中向下观察,极为耐心地等候猎物。

  许久许久,毫无动静,像是两座被人放弃的废屋,既没有狗,也没有家邻与牲口,静悄悄死一般寂静。

  “住在这里,我会发疯。”文风喃喃地说。

  “想避祸,就不会发疯。”太叔贞说:“有一天,我也可能找一处更荒僻的地方避祸。”

  “你用不着避祸。”文风说:“唔!有人出来了。”

  右首的茅屋柴门开处,踱出一位穿灰直裰的年轻人,穿的虽是贱民服,但那英俊的面容与白净的肌肤,与及那流露在外的温文气概,的确令人刮目相看。

  “老天!李生。”太叔贞低呼。

  接着跑出一个七八岁的青衣小后生。

  “李生的长子。”文风也低声说。他看过八个人的正侧图形,所以一眼便认出李生父子的身份。

  “咱们走!”太叔贞说。

  “走?不再看清楚?”

  回程一阵好赶,过了慈溪口,前面一条小沟横过小径,两块木板搭在沟上便利行人通过。

  文风领先而行,右脚踏上木板,木板突然向下一沉,原来这一面所搭的沟岸向下坍落,木板突然下沉。

  “哎呀!”文风惊叫,重重地跌入沟内。

  “糟!”太叔贞惊叫,一把没能将他拉住。

  文风被拉上来了,不但浑身泥水,右脚也被擦伤,右小腿外侧擦破了一条尺长四寸宽的伤痕,鲜血染红了裤管,小腿开始青肿。

  “糟了!我得休息休息,恐怕骨头断了,好痛。”文风坐在地上叫嚷。

  “不要紧,没有碎骨头让人耽心。”太叔贞掳起他的裤管检查:“伤了皮肌,不严重,糟的是我没有药物,我得扶你走了。”

  “我不走了,你先回去吧……”

  “不行,爬你也得爬回去。”

  “我不……我走不动……”

  “你不走,我会杀了你。”大叔贞正色说:“我会毫不迟疑下手的。求求你,不要让我做出我不愿做的事。”

  “好吧,扶我走吧。”文风挣扎着站起苦笑:“小贞,凭你这句话,老天爷会保佑你的,因为你还有良心。”

  “见你的鬼良心。”太叔贞扶住他:“因为我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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